谢溥这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他抚平伏案压皱的衣袖,“来得正好,搬上这些账册,去存寿堂。”
“是!”
存寿堂里,谢溥已经在等,见儿子带着一堆账册过来,问道:“弄清楚了?”
“应是如此。”
谢溥目露欣慰,谢家长子不屑,次子平庸,只有这个儿子,行事主张有先贤遗风,让谢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谢家下一代是不用担心了。
“去岁西北军费所费靡巨,先是大雪压塌了半数的马棚,又逢动乱起了几场大火,粮仓都少了,战事未起,朝廷的银子流水似的往西北去了,运河、堤坝、修西南栈道……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事反倒耽搁了……”
度支司多的是各路派来送礼问安的人,一面解释账目上数目不合之处,只要合情合理,虚冒不大,度支司也会放过。
但谢宥今年新官上任,送来度支司的礼物一概拒于门外,人是一个一个进屋子里受他问话的。
答话的第二日,各路就收到了要将所欠银钱补齐的消息。
西北的账目颇大,还须时日,王靖北估计是收到了风声,先发制人。
听罢,谢溥手中的茶一直没喝,沉吟了许久,“所以,这就是王家的目的吗?”
王氏偷人的事,王家处置得如此蹊跷,怕也是王靖北知道谢宥会查出事来,来了个先发制人。
上朝咬定谢家是为了王氏的事公报私仇,本是大义灭亲的事就说不清了,官家定然另选朝官侦办此事。
只要王靖北搞定了人,这件事说不得就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况且度支司今年的作为得罪了不少人,谢宥的作为,就是谢溥的授意,各路怨声载道,谢家不会好过了。
谢宥道:“缔结高门,本来就是船大难掉头的事。”
在外人眼里,两家该同气连枝,王家贪墨军费,谢家定然在其中包庇,可实则两家这些年政见逐渐不同。
王靖北居功自傲,意图把文官为重的局面掉转过来,谢家一向为文官魁首,更无结党营私之意,不会包庇姻亲,两家本该泾渭分明。
“你息妇呢?”谢溥记得到时崔妩要去季梁府回话。
谢宥道:“元瀚,去请娘子过来。”
“主君、郎君,夫人还未回来。”
谢溥不快:“这时候她出门做什么?”谢宥的视线同样投了过来。
这元瀚却不知道,只说:“是郎君您让她出门的。”
他让崔妩出门的?
崔妩是刻意在谢宥忙碌的时候提的。
她记起崔雁来那一日,自己离开书房没过多久,官人就往存寿堂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徐度香到了季梁,她赶着出门,在院门口堵了他一回。
“妾嫁妆里有枚金钗掉了颗宝石,想去官巷花作行把石头再安上去。”
“若是去晚了,那位金玉师父怕是就离开季梁城了,可如今外头闹得风言风语,妾不想一个人出门,官人何时得空,陪妾一起去好不好?”
崔妩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但也不怕他会生气。
当时谢宥的神思还在账册之上,对崔妩说了什么未多加在意。
“无所谓。”他连眼神都没有抬一下,“你做主便是。”
虽然知道谢宥不会在意,但见他万事心中过,半点不留心的样子,崔妩还是不痛快,又想到他对自己拿王氏做比之事的回避,更加恼他。
谢宥已经继续往前走了,晚些怕是连自己刚刚跟谁说的话都不记得。
“妾谨遵官人吩咐。”
崔妩一转身就冷下脸来,果断离开了。
当时元瀚跟随谢宥,迎面见到崔妩冷脸走了出去,是以记得格外清楚。
他也不知道要不要提一嘴,娘子似乎在生郎君气这件事。
经元瀚一提,谢宥想了起来,道:“是儿子准她出门的。”
“都什么人跟着?”
元瀚说了两个管事婆子和马夫的名字。
谢溥摆摆手:“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去回一回话也就算了,这个案子该就事论事,朝堂上莫要乱了阵脚,秉公处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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