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受约束。
——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强大的?
——孤独的人。
没有把柄,没有弱点,绝对自由,没有能拿来威胁她的人,也没有被抓住后她会奋不顾身去救的人。
但人为了避免孤独,会愿意去寻找伙伴,有了牵绊,也就不再自由,因为自由是属于孤独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觅求一个被需要的容身之所,那些被视为异类的人们,总希望能有个角落抱团取暖,这种需求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足够忍受舍弃一些曾经重要的东西。
她不知道,对于孤高骄矜的龙王来说,这一点会是相同的吗?
……
“……我希望你有。”
姜黎收回视线,声音淡到像是在自言自语,淡到不像是想让她听清。
可耶梦加得依然捕捉到了这几个字,她的动作顿了顿,神情显出些许烦躁与气恼。
她并不相信姜黎的话语,只是冷笑她的虚伪:
“希望有,然后你就可以用这把新刀再杀我一次?”
不是这样的。
姜黎想辩解,却觉得一切是那么无力。
只有她知道这句话的真心,但她无法把心剖出来证明自己。
她默然良久,能说的仅是重复过千百遍的两个字。
“……抱歉。”
她已经不指望她接受这句道歉。
这片小小的露台被风经过,风中传来悔恨的气息,耶梦加得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鸦雏色的长发,心下思绪翻腾,某一瞬间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柔软的,带着点婴儿肥的纯洁少女。
幽魂跳下栏杆,握住芬里厄的刀鞘末端。
风将那骨白的刀身抽出,在日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是在为了这把武器向我道歉吗?”
耶梦加得歪着头问她,假装自己听不懂那句道歉的真正含义,
“没必要。”
她随意把刀鞘丢在地上,像丢弃什么微不足道的垃圾纸团,少女的手爱抚着全然洁白的刀身,眼神温柔而怀念,就像过去她也会亲昵地拍拍那头巨龙的獠牙。
然而伴着那么温柔的动作,耶梦加得口中吐露的,却是极度冷漠的话语:
“其实我不喜欢他,又吵,又笨,又天真,总是喜欢粘着我喊姐姐姐姐,带我出去玩,烦死了。”
“就算你们不杀它,它也会死在我手里。”
是双生子又如何呢,它们注定要吞噬彼此,成就那至高无上的王座。
芬里厄本就是被准备给耶梦加得的食物,一个高傲的龙王怎会为了食物的死亡感到悲伤。
……
可谁能告诉她,要怎么才能不感到悲伤?
她爱他啊。
那明明是她的哥哥,是几千年来在黑暗中唯一拉着她的手的人,唯一能够驱逐那份孤独的人,她怎么会不爱他啊?
所以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起了念头,想去扼喉掐死拿着这柄刀的姜黎,或者做出这把武器的苏沐秋。
为什么最后停手呢?连耶梦加得自己也不清楚,她想,一定是这一缕幻象残影的力量还不足吧。
“反正他也死了,我也死了,我还能拦着不让你用吗。”
耶梦加得倏地收回无法真正触碰到刀身的指尖,
“赢家通吃,这就是我们龙族奉行的铁律。”
“我们把你们当成弱小的蝼蚁,你们也可以把我们当成武器,世界就是在以这样残酷的形式运转啊,姜黎。”
“你改变不了,除非……”
姜黎怔然望向她,除非什么?
“……还不是时候,等你再绝望些吧,到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夏弥双手倒撑栏杆,又坐在了危险的高处,她单薄的身躯像是马上会被一阵风吹走,
“真可惜,你没机会见到海拉诞生时的烟花,也许我们有天能补上一个,谁知道呢?”
她不再和姜黎交谈,也不再看她,只是安静地望着天空发呆,阳光穿透她的肌肤与发丝,融成一片泡沫般的浮光掠影,如果光从外表来看,真是美好得如同天使的画卷。
但这个天使会任性地随地乱丢东西,姜黎只能默默捡起地上的鞘,将芬里厄纳刀保存好,收在衣服内,再一撑手翻过栏杆,并肩坐在夏弥边上的位置。
和一个会飘的鬼魂不同,她这样坐着,看起来随时可能从高处坠落。
夏弥反倒是笑了下,她当然不会阻拦,她乐得看她掉下去。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姜黎没有转头。
“什么时候醒的?”她问。
“你考虑要不要把毯子给我的时候。”他说。
“根本没睡吧。”
“嗯。”
她垂眸,两人吹着冬天微冷的风,默契地并未多言。
果然很警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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