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离开,只留赵寒枫一人站在巷子口静看夕阳,任由晚风吹拂。
“见过府台大人。”
许是看夕阳入了神,赵寒枫这次没能拦住冯天养躬身行礼,而是在其说话后才看到对方,随即淡淡颔首:
“我与平泉兄是乡试同年,序齿相称已二十年,今后若是无外人,叫我师叔便可,莫要如此生分。”
“见过师叔。”
冯天养当即拱手行礼,赵寒枫坦然受了此礼,带着冯天养离开巷子。
一路无话,步行了约有两刻左右,来到了广州千年名刹大佛寺的后墙,在一处不起眼的朱门上轻叩两下,便有一年轻僧人态度恭谨的开门将两人迎入。
傍晚时分,整个佛寺早已安静下来,赵寒枫和冯天养漫步其中,伴随着寺庙中弥漫的佛号唱诵之声,走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略显荒凉的大殿前。
和寺庙其他香火旺盛金碧辉煌的宝殿不同,这处大殿明显来人及少,殿前青砖之上长满了青苔。
殿中并无佛像供奉,居中的塑像乃是一位身穿朝服的枯瘦老者,除此外仅有一香案和香炉,连蒲团都没有。
唯独殿内虽简朴,却不脏乱,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
香案上有一注明塑像身份之神牌,冯天养定睛一看,愣在原地。
“故两广总督林文忠公神像”
赵寒枫熟练的从香案下取出火折子和供香,恭敬肃穆将供香插在香炉中,行三拜之礼,冯天养也随之端正神色,供香行礼。
随后赵寒枫从寺内僧人手中借来拖把、水桶和抹布,冯天养打水拖地,赵寒枫擦拭窗台和塑像,两人忙碌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在最后一丝落日余晖消失前,将整个大殿收拾干净。
“道光十八年,林文忠公曾设收缴烟土烟枪总局于此殿,后来事败罢官,远赴新疆,一应禁烟衙司也被撤销。此殿便闲置下来,林公仙逝之后,此寺方丈感怀林文忠公之正气,于此殿中设祭,我和汝师常常来此处殿中祭拜,左朴存回湘之前亦在此殿中独居三日,以表对林公钦佩之情。”
赵寒枫看着忙出一身汗的冯天养,脸上神情凭添了几分欣慰,心知对方疑惑这里是何处,于是开口解释道。
“其人虽逝,其志可追,林公之浩气理当永存。”
冯天养心知是今日自己引用的那句诗让赵寒枫从心底认可了自己,这才带自己来了此处。
“左宗棠恃才狂傲,为余所不喜,唯独佩服这厮眼光确实毒辣。见你第一面就说你有亭林先生之风骨,后又说你所著之书承魏公远达的夙愿,我初闻之时,只以为其人好作夸张之语,后来观你言行,始知左宗棠所言非虚。”
“师叔谬赞,学生不过一无知莽撞之徒,见先贤之宏愿而甘附骥尾,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岂敢与先贤并列。”
冯天养听后,一直沉静的面孔上难得出现惶恐慌乱的神色。
亭林是顾炎武的字,远达则是魏源的字。
左宗棠和赵寒枫将自己和这两位比较可真是自己的天大荣幸,冯天养怎能不惶恐相对。
“不必谦虚。你心存大志,才华满腹已是不凡,行事谨慎周密更是难得,我如你般年轻之时与你相较差之远矣。”
赵寒枫打断了冯天养的开口,边领着冯天养向外走边继续说:“走吧,再不走,要在这里过夜了。”
冯天养自无他话,两人离开寺庙,在习习江风吹拂下来到江边一处凉亭。
此处也早有人候着,见赵寒枫到来,两个仆从端上来几碟点心,一壶清茶后径自离开。
“今日见你,确有话要谈。”
赵寒枫坐下后,面上唏嘘感慨神色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沉静。
“请师叔吩咐,弟子尽力而为。”
冯天养斟酌了下话语,开口回应道。
“你今日为我出头,得罪了仲喆和毕澄两人,总督府这条通天大道怕是与你无缘了,错失如此机遇,可曾后悔?”
赵寒枫亲自为冯天养倒上茶水,然后问道。
“学生做事但求无愧己心,事过从来无悔。”
冯天养干净利落的回答态度让赵寒枫很是满意,于是继续开口:
“你为我出头,我总不能看你前路断绝,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桩机密事情吩咐与你,事情虽然难办,但以你才能,办好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场良机。”
“请府台大人吩咐。”
冯天养见谈及正事,已是悄然之间换了称呼,赵寒枫听出其中变化,微微一笑,开口告诉了冯天养一个令其又惊又喜的消息:
“本府接密报,天地会正欲策动第二次洪兵暴乱,本府明日将向总督举荐你以新安县丞之职筹办新安团练,兵额两千人,准征民夫八百人,一应所需开支直接向本府奏销,不由他人掣肘。事情若成,本府亲自向总督举荐允你重回总督府,接掌外藩司。唯有一条,今年年底务必成军,否则军法处置!”
“冯天养,这桩差事,你敢接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