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出人头地?”
赵寒枫看向冯天养,言语中满是不解和惋惜。
“自然是为了功名利禄,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学生别无他长,好在还算略通洋务,自然要到这南国首府的广州来谋生,而来了广州,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总督府呢?”
冯天养笑了笑,毫不讳言自己的功利心。
“可你却有些心急了。”
“大人可知,海洋之上,巨浪滔天,无论再好的水性,只要被巨浪卷入,终究逃不过葬身鱼腹的结局,要想在巨浪中活下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穷尽所有办法,爬上自己能见到的最大的船。”
“你是说巨浪将至?”
“学生不过沧海一蜉蝣,怎看得到未来如何,但蜉蝣也有偷生之念,早些上船总是好的。”
冯天养的话没有正面回答,但赵寒枫却明白对方说的什么意思,手指在茶桌上敲击不停,最终还是轻叹中开口。
“调查的结果只能让本府信你三分,闻你此言,本府又信了三分,但是区区六分,只够确保你继续在幕府待下去,想要晋身绝无可能,除非你能拿出别的证据自证清白。”
冯天养闻言沉默了。
赵寒枫的话语虽然残酷,但这就是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思虑良久,冯天养缓缓开口。
“府台大人可曾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南国某县有一个少年名为六子,他在街上吃了一碗粉,却被人诬陷吃了两碗。他反复辩解,但是没人相信,最后他为了证明自己没吃两碗,而用刀剖开了自己的肚子来证明自己。故事的最终是没人在乎他究竟吃了几碗粉,但是他却因此而死了。”
“这个故事乍一听很残忍,细思之下颇有哲理,本府再给你一个机会,看看能否说服本府。”赵寒枫静静听冯天养讲完故事,
“府台大人明鉴,自证本是陷阱,疑罪理应从无,心迹自当两论。”
冯天养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三句话。
“你现在得本府得了八分信任了,本府绝不相信发匪之流中能教育出你这般人才。”
赵寒枫口中不断咀嚼着冯天养刚才的三句话,眼神愈加明亮,心中赞叹眼前的年轻人的确才华横溢。
“八分信任,可否让学生洗清嫌疑?”
冯天养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能想的,能做的,他已竭尽全力,若是还不成,他也别无他法了。
“不能,还缺两分。”
赵寒枫摇着头说道,冯天养顿时有些沮丧,正想起身告辞时却听对方语带笑意的再次开口:
“不过你比较幸运,有人给你补上了两分。”
“谁?”
冯天养有些不解,不明白总督府内有谁会帮自己说项,难道是苏峻堂?
但他听闻苏峻堂早已出发前往新安县与英人交涉,并不在总督府中。
那会是谁呢?
“赣州府三日前已经被官军收复,回湘之路打通,左朴存向总督辞行前特地提到了你,说你是少年老成,他日必成国士,想要带你一起去湖南。”
赵寒枫很快为他揭晓了谜底。
“总督大人许了?”
冯天养颇感意外惊喜,没想到区区两面之交的左宗棠会帮自己说话。
“没有,部堂大怒,命左右将左朴存乱棍逐出。”
赵寒枫似乎很乐见左宗棠吃亏,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压不住,见冯天养一脸幽怨,也不再卖关子,随即说道:“部堂大人说,左朴存此人眼高于顶,所赞之人必为大才,其人一心要走,本督强留不得,若是连主动投效的冯天养都走了,天下名士会如何看待本督。”
冯天养听得有些迷糊,没想到事情曲折反复,竟然绕了这么一大圈,顿时有些无言,却见赵寒枫神色变得严肃,于是正襟危坐。
“冯生,你有大才乃是公认,但你可知本府为何将部堂大人原话说与你听?”
赵寒枫一开口便让冯天养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才试探回答。
“学生妄自揣测,府台大人应该是想让学生不要恃才傲物,还是要谦虚谨慎。”
“所言不差。”赵寒枫点点头继续说:“本府更想提醒你,他日一朝得志,也不要迷眼昏头,要时刻记得,自己原本只得了三分信任。”
“多谢府台告诫,学生自当谨记。”
冯天养端正神色向着赵寒枫一躬到底,真诚感谢,赵寒枫坐着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从袖袍中取出一份早就拟好的文书,起身庄重开口道宣令:
“兹有浔州府归国之民冯天养,久历西洋,苦心报国,著书有功,本督为国抡才,特命暂署新安县丞,协助候补道员苏峻堂处理与英人交涉事宜,即日出发赴任,望实心效力,莫负本督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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