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廷谏神色一肃,“他说的是异族之语?”
朱寅点头:“正是。是弗朗机语。”
明朝把西班牙和葡萄人统称为弗朗机,朱寅也就懒得分开。
朱寅知道,此时的西班牙语,是欧洲最强势、使用最普遍的贵族语言。直到一百年后,才被法语替代。
“弗朗机语?”庄廷谏皱眉,“那还真是通夷了。说的什么?”
朱寅回答:“一人说的大概是:你们要遵守承诺,照顾好我的父母妻儿。”
“还有一人说的大概是:告诉萨克神父,他没有玷污主的仁慈,没有做犹大。”
“犹大是谁?”庄廷谏问道。
朱寅一笑,“是洋夷人眼中的叛徒。那人的意思,就是说自己没有招供。”
“两人说了这番话,孩儿发现有人好像听懂了,他的神情,明显和傍边的人不一样。”
“于是孩儿仔细观察,发现他和犯人可能是认识的,双方眼睛对视过。”
“那人就在县衙对岸的瓷器铺子,似乎是店主。”
“若是抓了此人审问,宫中图书和洋夷奸细,就有可能找出来了。”
庄廷谏却没有激动之色,似乎对这个线索不太在意,反而皱眉问道:“你是怎么懂佛郎机语的?你信夷教?”
他知道洋夷的教,说明他还不闭目塞听,已经知道洋人开始在中国南方传教了。
朱寅赶紧摇头:“老爷,孩儿哪里会信那夷教?只是族中长辈之前和西夷做买卖,这才学了夷语,不过是为了生意方便。”
“曾经长辈也想让孩儿长大后和西夷做生意,也就教了一些夷语…”
他解释了一番,庄廷谏也就信了。知道朱寅并不信夷教,他也就放心了。
庄廷谏说道:“你能找到这种线索,足见心思细密,将来可堪大事。”
“不过此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本案已经完结,无须再生事端。”
他拍拍朱寅的肩膀,“你很不错。以后有事无事,都可来县衙来见老夫,便和老夫子侄晚辈一般,好好做。”
意思就是:我罩着你。
这就是给朱寅巴结亲近的机会了。
“谢叔父大人!”朱寅立刻顺着“晚辈”二字顺杆爬,改口叔父,“请受侄儿一拜。”
叔父?庄廷谏一怔。
老夫的确喜欢你,说是待你如子侄晚辈,也只是顺口一句话,可没让你改口啊。
可是这小人儿都改口了,他也只能笑眯眯的点头道:“好,好。”
朱寅行礼之后问道:“那么侄儿这线索,便是无用了?”
庄廷谏抚须道:“当然不是无用,起码说明你能见微知著,谨慎精细,将来必是干才。”
“只是…”他叹息一声,“此案不能再挖了,你懂么?别说只有你一条线索,就算有十条线索,也只能定谳结案。”
“两颗人头落地,也就一了百了。”
“朱寅,你是个聪明人。这种话老夫虽然愿意提点你,却只说一次。”
“是!”朱寅一脸感念之色,其实心中腹诽不已。
不是腹诽庄廷谏。
而是腹诽大明官场的腐朽。
很明显,此案背后牵扯到大人物,都不敢挖了。
即便此事涉及到国家安危,也到此为止。
朱寅很是无语。以他的职业经验,他已经猜测出,此案和西班牙在华情报组织有很大关系。
谍影重重。
他知道,此时的西班牙,正在紧锣密鼓的对明朝做情报准备。
他们策划盗窃宫中机密藏书,首先是情报任务。
因为历史上的1587年,也就是今年,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正式批准了东方总督征服明朝的庞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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