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四十两!
管钱的宁采薇,快要吐血了。
如果有路引,这批大钱就能省掉了。
可问题是,众人身份上就是流民,怎么开路引?
要进城,只能老实挨宰放血,花大价钱买路。
沙船随着船流从水闸下面通过,连过三道瓮城,这才进入内城,驶入内秦淮。
一进入内城,眼前风物陡然大变。
但见高楼迢递起,台阁嵯峨飞。耳听那朱门绣户之中,广厦深宅之内,鸾弦代雁曲如语,清歌婉转烟柳地。
而那绿荫成林的街衢大道上,冠盖华輈不绝,翠軿雕车络绎,阵阵香风如醉,串串笑声如铃。
马骡如流,行人如雨,摩肩擦踵,举袖成云。
即便是两岸如梦的河道之中,也是舟楫如梭,川流不息。要么是画楼花舫,要么是楼船牙舰,要么是乌篷青舟。
茫茫人海之中,贫富贵贱、三教九流,都在这一幕画卷,活色生香,穷形尽相。
大街小巷的商楼店铺鳞次栉比、星罗棋布。市井噪杂之声,沸反盈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腻、暖融融、香喷喷、华丽丽、软绵绵的气息,令人有种酥软舒适的畅意。
放眼望去,真真就是繁华如烟,富贵无边。
朱寅等人并未细看,只是站在甲板上走马看花,就感觉一股中人欲醉的盛世风华,无可抗拒的铺天盖地而来。
只是看一眼,只是听一听,就能采撷一夕清梦了。
“这就是南京啊。”
朱寅和宁采薇姐妹即便来自后世,此时也不禁为四百多前风流荟萃的南京,心生迷醉。
古典华夏的盖世风采,犹如一位神秘的面纱美人,惊鸿一瞥之间,就芳容绝世。
风流之中,又自有一股恢弘磅礴之气,堂皇正大,雍容华贵,绝非假山假水,忸怩作态。
这是近古时期,世界上人口最多、最大、最繁华的超级大都市——南京!
朱寅赞叹道:“不愧是南京,真是又大气又风流。”
宁采薇看着宛如初识的南京,眼眸有点湿润。
这个城池,哪怕只看到一个角落,就比她百亿修建的古城商业街,强出百倍。
“真好。”她只说了两个字。
别说兰察等女真人已经目瞪口呆,就是岑秀冰这个见过大世面的土司公主,此时也惊叹不已。
她是去过广州、梧州、桂林的,可是和南京一比…就是已经给过她震撼的广州,也是相形见绌了。
丁红缨脸色绯红,如饮美酒,眼睛都不够用了。
只觉得长到这么大,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跟着小老虎叔叔来到了南京。
哈哈,以后可有的玩儿了。
朱寅却是忍不住想起了南京的遭遇。
自言自语般说道:“真是…一醉昏昏天下迷,犹在浓香梦魂里啊。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妆。”
“悲剧是什么?是将美好撕给人看。”
可怜繁华无限,最终在满清刀弓、太平军的怒吼、日军的铁蹄之下,腥风血雨,几度草连天,狐兔眠。
要保住一些东西,很难。包括自己的初心。
人烟如火,红尘如炉。只有那颗凡心,一如当初。
此时是白天,秦淮河上虽然热闹,却还没有那种意境。
到了晚上,才是十里秦淮胭脂河的真正风采。
朱寅的沙船实在太丑了,在美丽如诗的内秦淮上,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道引来多少人揶揄鄙视的笑容。
朱寅年纪小,脸皮厚,全不以为意。
到了响午时分,沙船终于在桃叶渡停下来。
十里秦淮有很多小码头。桃叶渡是最大的,已经停了很多船。
在此停船,当然要收停泊费。
而且,很贵。
沙船一抛锚,桃叶渡的守渡人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船主请了。五丈沙船一艘,按说是…每天五钱白银。但…”
宁采薇蛾眉一皱,清声稚气的说道:“我们的船,是四丈多点,哪有五丈?”
守渡人微笑道:“五丈。”
语气不容置疑。
宁采薇又道:“好吧,就算五丈。可我们要停很久,能不能…”
守渡人摇头,还是笑眯眯的:“不能。”
宁采薇呵呵一笑,“每天五钱,一个月就是十五两!一年超过一百八十两了,我都能买条新船了。”
“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离谱?”
守渡人摇头,“小娘子算错了。按说是五钱,可这船有点丑陋,有碍观瞻,所以要加一倍,每天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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