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娘次日知道了问:“我儿,苦又不大,为啥打一地的血?”
“娘,打他的威风么!”
“说他腰弯得都跟虾子一样。”
“娘,是打他过去的威风。”
“过去,那年你和张滑抓了丁,每月的初一,我们两家的门上都挂了一吊钱,不晓得是哪个挂的。有个月初一一大早,我就在门缝缝守着,才晓得是李文武挂的。”
“唉,娘,你呀你,就记得人的好,记不得人的恶!”
斗到半夜,洪范召集农会骨干决定“送走”名单。众皆疲惫不堪,很快定了“送走”赵洪奎、钱凯、李文武,及四个泡水井的。张宇、洪范始终未置一词。
记录的封四妹眼泪刷刷掉在纸上。洪范拿过道:“这个要存档的,你腾过!”
腾过又是湿的,就算了。
封土出来突然说屎胀,将名单交给洪范。
洪范不满地又递给了封四妹。对着寂静的场子,声音干脆:“由记录员宣读名单和罪状!”
张宇顿低声下令:“换个人读!”
洪范一愣,惊见封四妹面如白纸一脸苦像,继之紧闭双目小身体往下倒,被张宇交给两个妇女,搀下去了。
洪范扫了扫周围,一时难以找出个识字的,只好“咳,咳!”清清嗓子,越俎代庖用钢锉般有力的声音宣读。
李文武、钱凯当即瘫了,由人架着。
赵洪奎被捆着,在地上蜷成个血球。他这时忽打个滚翻起来,声嘶力竭道:“老九,你过来!你是个人的话就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封土作为佣工掌犁,留仙堂袍哥称他九哥,知是叫自己,略一定神,大步走了过去。
都以为他要踢封土或吐封土的口水。
赵洪奎睁大充血的眼睛盯着封土,声音意外沙哑、柔和:“老九,袍哥一场,我老婆娃儿……”
场子闹哄哄的,这话只有台上的人听见。
封土的回答因场子突然安静,声音还大,全场都听见了:“我咋不是个人?我晓得该咋个做,你走你的!”
后来饥荒时镇上不少人没挺过,因封土照拂,赵洪奎老婆娃儿竟都捱过来了。
尤其他十岁的娃儿,封土让其拿个梆子,在食堂门口帮食堂喊“开饭啰!”
成天就做这一件事儿。
另有四个或因在自报“五大财产”时交待不清,或因回答“藏东西没有”的追问时漏洞百出,被脱光了捆着泡河,泡到弄清问题为止。
小学老师李菊蕊嫁给了钱典的远房侄子,在城里中学教音乐,人到中年依然貌美而有风韵,被弄回来要她指出家中埋藏的金银锭的位置。
她婆家出的读书人中除了读经的,还有留洋的,此时家中成年男子非死即逃,大院已经搬了十多户人进去。锦缎、家具等值钱之物各有登记。
两大间屋的书,包括外文的羊皮书卷因最不值钱,被瓜分了去当柴火,连不是住在这里的也来搬运,一时形成了抢夺的小高潮,因为纸张单张虽然不经烧,几张几张地撕就经得燃,整本地丢进灶洞那就很熬火。
书最安逸的时刻是被人捧读,伴着香烟或茶香,安静时光,或书声朗朗。最受折磨莫过于此刻了,哪怕付之一炬都比眼下要好一万倍。
一时间灰尘与纸屑、墨气弥漫,取书声、书柜咣啷声、丢书进背篓声、赤脚与纸张、陈古羔羊皮之摩擦声、书吱吱吱像是在呐喊之声构成了将会在宇宙和历史上徘徊不已的亚文化交响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