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幺老爷是讲道理的人,厚道,不像她又刻薄,又还撒泼。”
玉瑛气得发晕,张不开口。
封李氏搀着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等我家男人来了,找他们要!”故意说大声让对方听见。
孙尖诧异道:“妈,你男人,有好厉害?”
钱武讥笑道:“叫花儿!她都是,男人还有好的?”
封李氏要还嘴,玉瑛道:“不说了,不说了!”
两个女人败阵而去,胜利者还追着讨钱。
封李氏边走边回头骂:“你龟儿钱武,懒得烧虱子,一家人饿了喝井水!龟儿孙尖,滑头滑脑,除了对你妈不滑,对哪个都滑!”
声音小等于叽咕,听到不得了。
有个叫曾庆祥的老者拦住胜利者:“别闹了吧,她男人不在家,你们这样,如何要得?”
孙尖道:“六哥,说起季仙,只要是天干水涝,遭虫子,说声幺老爷,今年要减点租子喽,没有说不减的。哪像她,黑起脸逼债,不管你屋头有没得。”
钱武道:“各位,这个堂客,交租子给她,谷子干一点,湿一点,斗平一点,冒一点,她都要计较。她过年请我们吃顿饭,都说是吃的瘟猪儿肉,饭头的沙子吃得你的牙齿错啦错的响!其实季仙在的时候,我们当佃客的,哪个跟他说过半句气话?”
玉瑛听见又气得要哭:“不要脸!我们当家的在,你交的租子,一担谷,我过后量,才八斗多一点!他不开腔,当然喽,你们哪来的气话?”
钱武朝众人做怪像:“你们听,我们交租子,当他男人的面称了,她过后还要复!”
曾庆祥道:“旧话莫提。现在依我说,不如就这样,都是老佃客了,一家是欠一担谷子,一家欠五斗,说多不多,少也不少。现在你们就不准问幺嫂子要工钱了,双方两清——幺嫂,你觉得如何?”
玉瑛不吭声。
孙尖、钱武互相挤眼睛。孙尖道:“那,她要写个字据。”
玉瑛说:“我没得字据!”
欠一担谷的钱武赶快借梯子下楼:“她不写算了。反正六哥说的话,众人都听见的哟!”
冬天,封李氏柜顶取御寒衣物,不防滚下几只腰鼓。这玩意久不摸手痒,遂披挂毕,出门冒雪站定。
雪花浓密,真个如雪山撒欢、天河溅浪。她为暖和显僵硬与生疏的手脚,乃拧腰甩膀,踢腿跺脚,左旋右转,蹲下跳起。鼓点疏疏密密、飘起落下,如这雪花。
站下喘息时,眼中隐现匹小白骡子,摇鬃摆臀、纵蹄腾空。旋又变成个妙龄女子,无数只手,千手观音的手,手手执鼓锤,手手柔若绵,舞动着将身体屏蔽缠绕得天衣无缝。
她不知不觉间就跟随着这妙龄女子舞起来了,所敲鼓点叮咚咣啷,雪中如鸣珠碎玉般好听。
腰鼓一敲响,镇上陆续就有人走出,立在风雪中观听。
大家也没有看见小白骡子、千手观音,只觉鼓点与雪花交织,很有阵仗,那些看过戏听过评书的,还竟都想起了梁红玉击鼓抗金兵。
既久,一个个都成了雪人。
后封李氏又将这套狂野妩媚的腰鼓打法,演习过几次。觉得有一天,还要靠这个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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