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知道这个地方的匪患持续有多少年了吗,纪书记?”孙武仁突然问道。
纪十化见问,当即摇摇头:“我只知道此处向来出匪,至于有多少年,这个我确实不知。”
孙武仁:“持续了到少三百年!”
孙武仁语音铿锵:“三百多年哪,没断过。自明朝天启年间至今,哪怕是康乾盛世,也是匪迹未绝!”
“连年的军阀混战,长期的无政府状态,以致地痞流氓,地方肖小,乘机作乱,打家劫舍,绑票勒索,杀人越货,肆无忌惮。军阀官府,年年剿匪,往往是兵散即匪,匪聚为兵,兵匪不分,兵患甚于匪患。”
“谁能绝此匪患?谁能绝此匪患??谁能绝此匪患???”
孙武仁语至激昂处,连发三问。
纪十化沉声道:“咱们共产党人可以做得到。”
孙武仁:“咱们?真能?”
纪十化断然道:“能,一定能。”
见孙武仁满面疑问,纪十化说道:“我目前只能这样告诉你,但凡我军根据地所在,匪迹绝无。”
孙武仁点点表示相信,接着说道:“目前,此地有红枪会。而在二十余年前此地出了个‘白旗会’,为的就是除匪。打土匪时戴上一个大兜兜,内装一块白布,白布中央用朱砂写一个草体‘佛’字,左右两边各写有‘天地相护,无量真佛’八个字,他们说戴上这样一个兜兜就能枪刀不入。”
“入会要花钱拜当家的。百多个入会的人凑钱摆一桌供和香烛之类的东西,再买一碗香油。点上香烛和香油灯之后,入会的人光着膀子,到供桌前跪下。”
“教的人说:‘向王爷磕头。’接着又说:‘张爷、韩爷、白爷和宗爷。’磕完头,教的人向香油灯上吸一口火,从左到右喷到入会人的膀子上,就完了。”
“我虽然也磕头入了会,但不大相信,尤其不相信那个兜兜有如此神奇的作用,回家后把它挂在秫秸上,用土枪打了一枪,见上面的洞密密麻麻的,从那以后我就不信它能护体了。不信归不信,可还是跟着趁热闹。我识字,而且写得也还可以。大当家的叫权太贤,要我跟他画佛。我先后跟着他到过古邵、核桃园、褚家堡等运北几个村子。白旗会还能治眼疾,方法是念个咒,迎着太阳吹一口,说是能治好。我还是不信,但信的人却大有人在。我碰到不少被逼着给人家治眼疾的尴尬场面。这样胡混了几年,认识了不少人,对当时的社会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民国一十四年冬,土匪张培元向我喊钱(绑票喊价)五百块现洋。我哪有那么多的钱,只好逃到台儿庄租房子住,等打跑了土匪才敢回家。”
纪十化:“公开喊钱,实是猖獗之极。”
孙武仁:“匪倏忽而来,倏忽而走,人极难防。而当地劣绅豪强,有时比匪更具破坏性,比匪要厉害得多,他们多与匪相勾联。”
“刚才我说民国十六年五月二十六得了一支枪。可我高兴得没顾及其他,往天上打了一枪。万年闸南二里刘庄的王雪峰,当个段长(社长之下),听到枪声后,带了几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来。他大声喊:‘把枪放下!’我听了怒不可遏。大声地骂:‘你瞎了狗眼,我是孙承贝,你不认得?放下?!放你娘的屁!’王雪峰见我不买账,只好悻悻地走了。”
纪十化笑道:“他们恶,你也不差啊。”
孙武仁:“对付恶人就得恶法,不能给他们好气,这些年我是深有体会,如果你一次被他讹倒了,他日后处处骑你头上。”
纪十化点点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早有定论。”
孙武仁:“第二天我家西南三十里地方,侯孟的刘克星带了三、四十人,找我村的村长到我家要枪。我问他:‘我缴的枪为什么要交给你?你讲的什么理?’刘克星说:‘你是私人,不准夺枪自用。’我说:‘你是公?你是谁的公?你硬要!就是要不去,想夺?试试看。’我端枪站在当门:‘你有胆,不怕死,来夺吧!’”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第三天涧头的姚公美,第四天李待论都带着人找村长领着向我要枪,都被我以同样的办法打发走了。”
“三十日清早,我借了路费去找北伐军想办法。到了台儿庄北伐军的驻地,找到连长,连长不问,找到营长和团长,他们都说不过问地方上的事。我回到家得知北伐军在我村号房子,我赶忙写了红绿标语贴上,表示欢迎。黄昏,来了两个连,连长虽然表示不问此事,但他告诉我团长在刘庄,叫我去找。”
“我到了刘庄,得知团长就住在我的朋友张玉园家里。在他家里又遇到徐庄的徐澄根、徐澄富兄弟二人。我向张玉园说明来意,想找团长谈谈,徐澄根认为不便,不如叫徐澄富代写个呈文,让张玉园送去,或许有点希望。徐澄富写完后,我也没看,张玉园趁送茶的机会,送给了团长。团长批完,又叫张玉园带了回来。”
“批文是:该枪我们不要。团长黄焕华(印)。我再看正面的呈文是:具呈人,年二十六岁,为交上一支步枪事。窃民于五月二十六日在北伐军和奉军作战后拾得步枪一支,恐流落匪手,甘心交上,此请团长麾下。具呈人孙承贝。中华民国十六年五月三十一日。”
“我一看知道徐澄富是在糊弄我,有气也不好发作。赶忙对张玉园说:‘请你安排徐氏兄弟休息。’他两人休息之后,我自写了一张呈文:“具呈人孙承贝,旧历五月二十六日北伐军同奉军作战,我乘北伐军胜利之际,夺得奉军步枪一支。周围土豪劣绅终日强讨硬要,无日或间,为此请团长发张枪照,留作御匪之用,实为公便。谨呈国民革命军独立团团长麾下。中华民国十六年五月三十一日。具呈人孙承贝。”
“写完后仍由张玉园送给团长。团长说:‘请孙先生进来一谈。’我进屋后,团长起来让座,团长是个青年,说话很和气,广东人。团长问我‘两张呈文为何不同?’我据实告之,又问我土豪劣绅的情况。我告诉他:‘我们这个地方文化不太发达,土豪劣绅比较多。我夺了一支枪,三天就有五、六个土豪劣绅来要,由此可见一斑了。’团长又告诉我,他们要停止北上,奉命回武汉。‘枪照’由政府发,他只能发临时枪照,将来到政府去换。他叫秘书打开箱子取出印信,给我办了临时枪照。‘查得孙承贝夺得奉军步枪一支,可留作御匪之用,仰候县政府成立之后,以此照换取枪照可也。’下盖黄焕华的印章。办完后已过夜半,我即起身告辞。”
纪十化微微点头说道:“有理有据,有胆有识,敢于争取,这事你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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