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毒渐深:“一个被父母宠的无法无天,有什么说什么的姑娘,多么的天真可笑!其父有谋逆之心,做儿女的又怎会半点不知?朕就要听这位映淳郡主,亲口坐实燕王的罪名。”
要变天了。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日头就被浓云遮了个严实,夏日的雷雨来临前,天气总是分外的闷热潮湿。
演武场中央的看台上,萧映淳正舞着她的紫月,不过才练了几天,她就已经适应了紫月的重量,一套动作舞的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她怎么这么热的天还这么有精神,一刻也不想歇着!”萧启荣和萧启元站在一起,皱着眉头抱怨。
映淳听到他这声抱怨心里莫名地又添了两分得意。
正巧萧启翰朝这边走来,映淳还记着上次的事,心里仍没咽下那口气,暗自想着。
让你们看看紫月的厉害!兀自将长刀一挑一甩,紫月就在她手中迅猛地旋转起来。
刀锋削铁如泥,只一扫而过,看台上的一排旗杆应声而落,还连累了一旁站岗的士兵,手中长枪的刀头被砍飞出去,飞下看台,正好直直刺在萧启翰脚边。
“好厉害!”萧启元禁不住拍着手喊了一句。
萧启荣忙拽住启元:“别出声,启翰皇兄生气了。”
启元忙闭了口偷眼瞥了一眼萧启翰,见他果然是怒气冲冲往看台上走去,怒喝道:“萧映淳,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故意击伤皇嗣要判什么罪名!”
萧映淳挨了一吓,强稳住心神把长刀背到身后,一抬小下巴嘴上却不饶人:“启翰皇兄可是害怕了?我拿的是自己的刀,自是有准头不会伤你,休要来吓唬我!”
“哦?你的什么刀?”萧启翰脑中顿时有了盘算:“拿来,给我看看。”
“不给。”萧映淳背着长刀就要往看台下跑,却被萧启翰拦住了去路。
“启翰皇兄!别费功夫了,我们都求了她半天,这小气鬼连看一下都不让的!”看台下传来萧启荣的声音。
“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宝贝,我今天非要看看。”萧启翰伸手去夺,奈何映淳身姿灵巧,身形一闪躲了过去,朝后退了几步抡起背上长刀,一把将刀尖抵在他面前:“你不许过来!”
长刀寒光一闪晃了萧启翰的眼,吓了他一跳,萧启翰恼羞成怒:“萧映淳!你敢用刀指着皇兄!你心里还有长幼尊卑吗!”
“是你不肯好好说,非要动手抢的!”映淳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只握着刀柄,刀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天气沉闷湿热,萧映淳舞刀本就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脾气像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真是天赐良机。萧启翰在心中冷笑。
“你这刀哪儿得来的?”萧启翰索性换了一张假惺惺的笑脸。
“我过生辰,爹爹送我的。”惦记了好几年的兵器终于到手,映淳其实每次提起来都是很自豪的。
“这兵器不是我们大盛的工艺做的,倒像是西齐工匠的手笔。燕王怎么会有西齐人的兵器?”萧启翰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映淳用手抹了把汗,浑然不觉的答:“那自然是我爹爹早些年在战场上夺来的。”
“战俘和收缴的兵器都该收归国有,燕王哪里有资格中饱私囊?还不快交给我送到国库去!”
这时阿俞从萧启翰身后跑了上来,一脸担忧地急切唤道:“郡主!”
又来了,又是让她忍,又是让她息事宁人!
可紫月是她的宝贝,怎么能就这样拱手让人!
映淳对阿俞的提醒视若无睹:“不可能!这是我的!这刀是爹爹亲手送给我,是他自己在战场上砍了那西齐将领的首级亲手夺来的!你问资格,没人比我爹爹更有资格!”
映淳恼羞成怒的没了章法,眼看着已经要口不择言,一旁的阿俞却注意到萧启翰眼中隐藏的笑意渐深,忙一下子跪倒在萧启翰身边俯首道:“启翰世子,我们家郡主只是因为天热一时头脑不清醒,求您——”
可不能让这小侍卫坏了自己的好事!
萧启翰装作气急败坏,一脚将阿俞揿翻在地,阿俞本就跪在看台边沿,被这一脚踢的直接翻滚着掉下阶梯,撞在下首的石柱上。
“阿俞!”映淳头脑里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你敢伤他!”
父亲为政事操劳憔悴的面庞,母亲担忧躲在卧房里偷偷拭去的泪水,自己在武场上一次次被迫退让的委屈,从小到大每一次紧张的她手心冒汗,在萧承睿面前玩的“骗皇伯伯的游戏”...
阿俞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朝看台上呼喊:“郡主,不要冲动...”唇角流出一股鲜红的血迹。
她怎么能不冲动,还要怎么忍让,还要退到哪里他们才能够满足?就永远让这些饱食终日的小人踩在他们头顶上,而阿俞只能永远是阿俞...
映淳挥刀朝萧启翰直劈下来,萧启翰忙抽出腰中铁剑将将扛下,朝看台下呼喊:“来人护驾——!”
几个侍卫冲上看台,都是映淳连队中的好兄弟,映淳不忍心挥刀砍他们,又不肯扔了自己的刀,只能任由自己被一拥而上的侍卫们摁在地上。
萧启翰踱过来,生掰开映淳的手指抽走了紫月,冷笑道:“萧映淳,你要记住,这大盛江山的一枝一叶一砖一瓦,全都要归当今王上所有。”
“这大盛的锦绣江山,有一半都是我父领兵打下的!我父燕王本该是大盛的英雄!王上抹杀他的功绩,让你们这些不劳而获的蛀虫作威作福!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映淳剧烈挣扎,将要挣脱众人的桎梏。
“把她给我捆紧了押回宫去,再多说一句——”萧启翰手握铁剑直指映淳鼻尖:“就把她舌头砍下来。”
他拖着紫月步下阶梯扬声道:“在场的诸位可都听清楚了?燕王之女萧映淳口出狂言,句句都是谋逆之词!燕王谋反的狼子野心已显,其心可诛!”
“萧启翰!你血口喷人——!”映淳被摁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嘶吼,眼泪喷涌而出,无助地挣扎着:“你们,你们放开我...为什么...为什么呀...”
摁着她的几个侍卫眼中藏的全都是心痛和担忧,低声劝道:“队长,别挣扎了,属下们怕伤了你...队长别怕,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他一定会来救你的!”
萧启翰踱到跪在地上的阿俞旁边俯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阿俞唇角还留着一道血迹,两双乌黑的眸子里强忍着喷薄而出的愤怒直直地盯向地面。
“你叫阿俞?”萧启翰冷笑一声:“倒白长了一副好皮相,可惜跟错了主。”他将手猛的一甩,拂袖朝前走去:“赶快回去收拾行李逃走吧,燕王府的天要塌了。”
阿俞被他一甩直扑到地上,双目赤红地撑起身子来,强忍住眼眶中汹涌的泪水,十指紧抠着地面似要把结实的武场地面抠出个窟窿来,指甲泛紫渗出血来,他像浑然不知疼痛,紧闭着嘴猛吸了几口气,喉结“咕噜”滚动了一下,将嘴里被连根打断的那颗牙混着满口黏腻的腥甜一齐咽进了肚里。
还不是时候。
他脑中浮现出萧承煦的脸。
阿俞,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要沉住气,你一定要沉住气!
雷电在浓云中滚动,将要冲破云层,炸向这不讲公道的世间。
大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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