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这在黄药师听来,就觉着此人还挺善良的。
当下黄药师对欧阳锋笑道:
“此人性情倒也算好。几头响头把地都磕出坑来,脑袋却安然无恙,可见他只凭零零碎碎偷学武功,就能练出一身横练筋骨,外功天赋也算不错。就是年纪太大,今年都三十二了。欧阳兄你还未收过亲传弟子,这亲传首徒,当真要收下这么一个大龄弟子?抱琴怕是会有意见。”
听他此言,火工头陀也一脸紧张地看着欧阳锋,生怕他嫌自己年纪太大,拒绝收徒。
然而欧阳锋却淡淡说道:
“你也说了,他天赋不错。这世上,有人五六十岁才开始练武,照样能练出一身绝世神功。他才三十多,还年轻得很,既能抓住机缘,追上来拜师,给他个机会又何妨?至于抱琴,她自小跟着林姐姐习武,早就是林姐姐嫡传了。”
说罢站起身来,对火工头陀说道:
“我乃华山派创派掌门,黄兄弟乃是我至交好友,又是华山派客卿长老,你当称他师叔。我有个妻子,是华山派副掌门,以后见到她,要叫师娘。”
听了此言,火工头陀顿时激动地浑身发抖,又梆梆连叩九个响头,眼眶发红,颤声说道:
“弟子王武,拜见师父!”
欧阳锋道:
“莫高兴太早,你暂且只是我的记名弟子,还不能算我门下亲传首徒。”
火工头陀当然知道,亲传弟子是要传承衣钵的,哪里能随随便便就收录?
肯定是要先考验一番天赋根骨,再长期考验忠诚孝心的,因此也不着急,又冲欧阳锋拜了一拜,这才起身,垂手肃立凉亭之外。
欧阳锋步出凉亭,与黄药师并肩往山下行去,步伐越来越快。
火工头陀迈开大步,紧跟二人身后,发力疾奔之下,起初还能勉强跟上,可渐渐就有些气喘。
他毕竟只偷学过招式,外功虽然练得很强,也自外而内修出了些内力,可功力却是平平,轻功也相当一般。
短距离爆发时,仗着强横的筋骨体魄,还能勉强跟得上轻功天下绝顶的欧阳锋、黄药师,可路途一长,就渐渐跟不上了。
正汗如雨下,脸庞通红地咬牙坚持时,前方越行越快的欧阳锋,忽然说起纵跃之时,腿足如何运劲发力的法门,以及与步伐节奏匹配的呼吸吐纳之法。
火工头陀精神一振,知道这是师父在传授轻功,当下仔细聆听,用心记忆,并马上付诸实践。
欧阳锋口述心法精要,并没有用多么高深晦涩的隐密术语,用词可谓直白质朴。
火工头陀虽然基本功一踏糊涂,可毕竟也练了二十年武功,又勤勉好学,也渐渐懂得了一些不曾加密的武学术语。
他悟性又高,那般直白质朴的心法基本一听就懂,之后照着欧阳锋讲述的法门,一边调整步伐节奏、腿脚发力,一边尝试配合呼吸吐纳,稍作熟悉之后,果然渐渐生效,奔行之速快了几分不说,体力消耗也少了许多。
甚至奔行一阵之后,还有丝丝内力,自涌泉生起,沿经脉循环周天之后,归入丹田。
火工头陀顿时大喜,知道这是一门可以由外而内,衍生内力的轻功。且衍生内力的效率,比他偷学的那些外功招式高出许多,内力精纯也高出不止一筹。
见欧阳锋在教自己真功夫,并且似乎还是打基础的功夫,火工头陀竟是胸膛一窒,鼻头更是好一阵酸涩。
他十岁入少林打杂,饱受欺凌至如今,从未感受过旁人一丝半毫的关怀,性子已变得相当执拗偏激。
今天这际遇,当然不可能改变他这二十多年,来自小养成的偏激性子。
可欧阳锋不嫌他年纪大,还认为他天赋不错,愿收他为记名弟子,还刚刚入门就开始传授他正经基本功。
就这一点他从未感受过的恩遇与看重,当场就令他心中涌出甘愿为师父、为师门效死的冲动。
正常人一时冲动,冷静下来之后,冲动便会渐渐散去,甚至为自己一时冲动感到可笑。
可性情偏激之人,冷静之后冲动往往不仅不会散去,反而会化作烙印,深深铭刻于心。
王武还是那个心狠手辣、执拗偏激的火工头陀。
但短短片刻,他心中便已有了归宿。
呆了二十多年的少林,他深深憎恶。从未去过的华山,却已被他视作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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