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自己来说,我只是要刺绣,好好地刺绣。
“从海上到广潮,再从广潮,一直绣到御前去,把我上一回没有绣完的念想、以及这十二年的感悟都绣出来。
“至于其它的——那些外务,与我无关,那些恩仇……我虽然不敢说已经完全放下了,但我会尽量放下的。
“因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仍然是刺绣,而不是恩怨。”
“仅仅如此?”
“就是如此。”
“好。”林叔夜竖起了手掌:“那些恩怨,我不想管,那些外务,我来承担,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姑姑完成这一桩念想。”
“那多谢庄主了。”
两人的手掌,碰到了一处。
林添财和胡家兄弟重新过来,人去屋空的西厢门已经敞开,正屋的门则紧紧关闭,林叔夜坐在石椅上,听胡天九供述。
“我这次去海上斗绣,的确是去报仇的,因为陈子丘他害得我好苦。”
“可是我还没报成仇,陈子丘就已经死了。”
“我没杀陈胖子,但有人查出来我曾到过陈胖子船舱,现在已经有人在找我了。陈子峰黑白两道通吃的,要是被他找到,我一定没命的。”
“林庄主,求求你救救我,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林叔夜听着胡天九的言语,不做声,胡天十又赶紧帮着担保、恳求。
当初是胡天十帮着绣好了高眉娘独特的绣具,所以对胡天十凰浦这边欠着一份人情。而且胡天十说,这绣具他能修,但要说打造,终究是他兄长更为擅长。林叔夜也想起了高眉娘的那句话来:“胡天九的能力,不可或缺”!
他目光从胡天九身上扫向胡天十,与林添财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落回到胡天九身上:“对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你说你没杀害我二哥,这事我还得调查。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真没做过,那你就可以留在凰浦绣庄,我会保你。但你也得保证,入庄之后得严守规矩、不得作奸犯科。”
胡天九大喜,对林叔夜他虽然了解不多,但能被高眉娘选中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当下磕了头,林添财便开门让刘三根去安置他们,回来后问道:“梁惠师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他瞥了正屋一眼,压低了声音:“我们这位高师傅,真的是高秀秀?”
提到“高秀秀”三个字,他声音都颤抖了——只要是经历过十二年前绣行变故的人,都能想到高秀秀出现在己方绣庄意味着什么!
林叔夜逼视着舅舅:“原来舅舅也知道高秀秀!”
林添财的眼角跳了两跳,叹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十二年来,广绣行被陈家下了封口令,但只要是有点年纪的刺绣人,谁能忘记那个……那个神姑一样的女人!”
“那你怎么也从不向我提起?就算有什么封口令,可咱们可是亲舅甥!”
“就因为你是我亲外甥,我才不能跟你说啊。”林添财道:“你对陈子峰怎么样我还不知道?我这头跟你说了,回头你在陈子峰面前漏了口,只会惹祸!”
林叔夜皱了皱眉头:“大哥他……他真的对不起过姑姑?”
林添财眼角又跳了两跳,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陈子峰真正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呢!总之能不惹他,最好还是别招惹。”
“不招惹?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林叔夜目光投向正屋:“舅舅你觉得可能吗?”
林添财呆住了,随即苦笑:“也对,也对!既然高师傅就是高秀秀,那就不可能不招惹了,从今往后,凰浦和茂源势必势不两立了。”
“舅舅怕?”
“怕?那还用说,当然怕了!”林添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愁苦:“这真斗起来,还不知道我们会被陈子峰整成什么样子呢。不过呢……”
他的眼睛忽然又露出一丝狠辣来:“既然有高秀秀在我们这边,那我们就拿到了刺绣行业里最大的天牌,咱们潮州生意人,手里握着天牌还不敢上桌赌的话,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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