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添财因为接触刺绣久了,所以知道一些这里头的门道,但他为人粗鄙不文,究竟怎么个上乘法,一时却说不出来。
雅座那边,霍绾儿也正向徐博古和蔡有成请教,徐博古一双眼睛看不清楚,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说道:“论到绣荔枝,贵省一枝独秀,别省所不能及,徐某岂敢班门弄斧?还请蔡先生分说。”
蔡有成也笑道:“粤分广潮,我们潮府别的不差他们广府,只有这荔枝绣确实不如他们,回头让老梁下来给姑娘解说吧。”
霍绾儿含笑道:“论技艺自然是广绣独占鳌头,但只论绣理两位不必过谦,还请赐教一二。”
旁边黄谋笑道:“他们这种一桶水的不肯漏一丁半点,不如就由我这半桶水来给霍姑娘晃荡晃荡吧。”
霍绾儿笑道:“正当请教。”
黄谋便道:“论到绣理,这斗绣荔枝的确是斗绣里的上乘,只是姑娘要问什么?”
霍绾儿道:“刚才听到有人对《叶藏丹果》似有不屑之声,小妹初入绣行,不知其理。”
黄谋笑道:“因为立意上便差了。荔枝因为成熟的时候是红色的,所以又称丹荔,丹果也就是荔枝,《叶藏丹果》名字好听,内容也很好猜,想必是叶子里藏着红色的荔枝,只是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意图、这样的命名,都太过直白简单,与‘篮采离支’相比未免少了文化底蕴,哪里有什么意境可言,只就立意一项就被篮采荔枝甩八条街了。”
霍绾儿问道:“然则袁莞师的《篮采离支》又有什么说法?”
“莞师这幅绣,大有来历!”黄谋道:“乃取广东籍大画家林良残稿修改而成,展现的是荔枝刚刚采摘、盛入篮中时的样子,因此名为《篮采离支》。而此绣命名又与汉朝的司马相如、唐朝的白居易这两位大诗人有关。”
霍绾儿笑道:“这个小妹倒是知道。所谓‘离支’便是荔枝命名之源,西汉司马相如《上林赋》中将荔枝写作‘离支’——支者,枝之的通假也。白居易在此赋注释又说:荔枝‘若离本枝,一日色变,三日味变。离支之名,取此义也。’”
黄谋连忙吹捧:“霍姑娘不愧是霍老的亲传,真是好学问,没错,没错,就是这样,黄谋知道这个典故,却背不出原文。”
霍绾儿道:“然而只是在刺绣名称上展现典故,就能让一幅刺绣显出上乘了?”
“这个自然不是了。”蔡有成接口道:“莞师的这幅作品,最难得的地方在于文学上的命名与刺绣上的技巧互相成全,因此才能压倒余子,独步天下十余年。”
霍绾儿道:“还请赐教。”
蔡有成作为有名的绣评人,不但潮绣之事熟知,广绣之事也是信手拈来:“这幅《篮采离支》,绣稿中篮子、荔枝是主要事物,然而难点却不在篮与荔,而在于那个‘采’字。”
说到这里,他望向方台,只见台上六个绣师都已进入状态:袁莞师和两个徒弟各分一处,用针拉线有如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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