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霍韬听说她想经营刺绣后也十分赞成,儒家最重“男耕女织”,义孙女去做刺绣对他的官声不会有任何妨碍,当下放出风去,不两日便有丝行、布行、绣行的人来行方便,其中以茂源绣庄献上的“礼物”最合心意。
于是短短数月之间,广绣行里便有了“霍姑娘”这号人物,她暂时没有铺面、没有绣庄,手底下甚至还没有绣工,但所有知情人却都知道她会有的。
但霍绾儿也并不想坐享其成,她知道以霍韬的面子自己要白吃几年饭容易,但想要长久终究还是得真正入行,因此便寻求机会介入广绣行的事务,知道这次海上斗绣的事情后自然也不会错过,而广绣行的人知道她意愿之后自然也就顺水推舟,邀请了她来当海上斗绣的主评之一——这其实也是斗绣的惯例,历来斗绣的主评并不全是绣评人,其中不乏达官显宦,这不仅由于他们手中握有权力,也因为他们才是顶级绣品的消费者,斗绣去到最高层面,主评甚至就是宫中的贵人:贵妃、皇后甚至太后、天子——所以茂源绣庄安排霍绾儿来做海上斗绣的主评之一,无论是广绣行还是潮绣行对此都没有意见,这位“霍家姑娘”据说是服侍过太后的人,这等通了天的人物来主评海上斗绣,无形间其实也是给海上斗绣提供了一把保护伞呢。
而霍绾儿这边在受邀之后也设法去了解这海上斗绣的各方面情况,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陈子峰折腾出来的一个面子比赛,但深入了解之后,才发现这海上斗绣的背后所牵涉到的利益之大,竟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又一个海浪拍来,打断了霍绾儿的思索,她没忍住呕了出来,丫鬟屏儿服侍过她之后,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说道:“斗绣什么的,咱也不当回事,不过听说这次陈家那个夜少爷也会参加。”
“嗯?”霍绾儿的心主要放在事业上,所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就是茂源绣庄那个庶出的三少爷啊。”
霍绾儿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要说,这位夜少爷的出身,也真是太差了些。”屏儿说道:“不过我让人偷偷去相过,他本人长的还蛮俊的,听说还读过书,出口成章呢,这两件倒还能跟姑娘配一配。”
霍绾儿呸了丫鬟一口:“胡闹!”
“姑娘居然还会害羞!”屏儿嘻嘻笑着:“许多事情,别人都有爹娘兄弟帮衬,姑娘这边,却总是姑娘自己设法,但有些事情,姑娘不好想、不好做,不就得屏儿帮姑娘想、帮姑娘做了?”
霍绾儿手指在丫鬟脸上重重一点:“行了!别说了!羞死人!”她虽然理性,但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听到这种话不免有些难为情。
屏儿是疍家女出身,所以不怕风浪,能被霍绾儿带在身边于她乃是良遇,两人名为主仆,情同姐妹,这时候话题说开了,便一股脑倒出来:“那个夜少爷虽然出身不好,但听说广茂源给他配了资产,是一座绣坊,地方在黄埔,这却不与姑娘所谋暗合了?”
听到这里,霍绾儿反而沉吟了下来,一涉及到利益算计她就格外冷静。
“另外,”屏儿说:“广茂源的庄主一直膝下无儿,只有二女,据陈老夫人说,似乎还在考虑将来夜少爷娶妻生子后,如果生有男丁,要选一个过继给陈庄主继承广茂源呢。”
霍绾儿哦了一声,淡淡道:“有心了。”
屏儿说道:“姑娘,这次海上斗绣,咱们就趁机相一相这夜少爷吧,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么俊。”
“男儿最重要的是品性。”霍绾儿说:“出身、家财、相貌,那都在其次。”
屏儿嘻嘻笑道:“出身、家财,屏儿替姑娘去打听了,相貌和品性,那就姑娘自己去相了,嘻嘻。”
这时又一个海浪打来,船舱一晃,霍绾儿的身子也跟着一晃,这回却没有呕吐,屏儿笑道:“一说起未来姑爷的事,姑娘都不晕船了。”
霍绾儿薄怒起来,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幸好这段航程不算很长,没多久便到达一个小岛,小岛的背风处海湾已经停泊了七八艘大船,听到消息有一艘船迎了过来,站在船头的正是这次海上斗绣的主评审梁晋,等船停稳了,他便跳过来道:“咱们这次海上斗绣真是倍有面子了,连霍家孙小姐也纡尊降贵来做评审!梁晋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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