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疼,而是习惯了痛楚。
他一动不动地打坐着,正待运转清心法诀压下杂念。
心魔察觉出此言已经无法动他心绪。
又是一道仿佛他口中发出的声音自另一处缥缈而来:“你不觉得你给那个辟谷期的炉鼎太多关注了吗?”
清心诀念至一半,骤然停顿。
“当时云剑门将宿雪带上落月峰,你不愿他带着师兄的脸成为他人的炉鼎,这才留下了他——你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吧?”
稍稍舒展的眉头猛地紧皱。
云舟和云尧带着宿雪上落月峰之时,他正好要出门寻浊气之源的线索。
画像呈至他面前,宿雪站在长阶之下,低着头,似是在畏惧。
画像之中的人的外貌和师兄格外相似。
而宿雪已经被云剑门打上炉鼎印,若是他不留下,还不知要顶着那张脸,成为其他什么人的炉鼎。
因此他将气息引入炉鼎印,把人留下,想着只不过是落月峰日后多养一个闲人罢了。
当时宿雪从始至终低着头,他又不在乎宿雪这个人究竟如何,走得匆忙,并未细看。
直至他归山,山门前摘下帷帽的那一面……
“……你回落月峰后的第二次见他,明明已经明白他不可能是师兄,却还是希望他是师兄。你找他下棋,听他同云舟交谈——这些你都可以告诉自己,他长得和安无雪太像,你不过是希望他身上有那么万分之一的魂灵和师兄有关。可你来照水城之后在干什么?”
“你觉得他不仅长得像师兄,还在他身上找师兄的影子。宿雪不是安无雪,你这是饮鸩止渴,痴心妄想!!!”
“住嘴。”
心魔反倒猖狂地笑了起来:“你分得清吗?你究竟是觉得他有那么微末的可能和师兄有关,还是想欺骗自己,就这么把宿雪当师兄?”
谢折风身形一滞。
千年时光中,生灵之数如恒河流沙,不是没有出现过和师兄相似之人。
他从未驻足。
师兄是师兄,他人是他人。
可宿雪……
为何宿雪……
为何?
不……
不该如此。不行!!!!
“师,兄。”心魔像是将这两个字放在嘴里慢慢品鉴了一下。
“一盏花灯就能让你混淆,一个相似的人就能牵动你的心绪,你真的爱你的师兄吗?”
“你爱的究竟是那个切切实实存在过的人,还是恶果铸成后追悔莫及却求而不得的泡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他神魂主体仍在落月,心魔被压制于神魂之中,乱不了四方,却唯独能乱他的心。
遥遥霜海之上,那处于风雪中的本体似是晃动了一下。
结界之下,风急雪骤。
出寒剑颤动,已有出锋之兆。
照水城中,床榻之上,谢折风本来垂放的双手渐渐攥紧成拳。
周围分明寂静如死,他却仿若被千言万语簇拥。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倏地传来。
有人在门外轻声问他:“谢道友,你睡了吗?”
那些识海四面八方传来的嗓音在这一刻压下。
身周一片死寂。
谢折风双手一松,缓缓睁开双眼。
敲门的人似是很急,片刻没得到回应,又疾敲了好几下,喊道:“谢道友?”
发颤的嗓音透过房门飘来,声量很轻。
宿雪?
谢折风起身。
“……谢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敲门的人居然就靠在门上,他突然这么一拉开,来人仿佛没有力气一般径直往前跌去!
谢折风就站在门后,立时抬手接住对方。
照水城分明不在炎夏,他却仿佛接住了一个暖炉,抱了满怀的炙热。
来人在他怀中轻喃了一声。
和师兄有着九分相似的脸被月色笼罩了一层朦胧,脸颊的绯红蔓延至耳后,眼眶含水,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似醒非醒似张非张地抬眸看向他。
记忆之中,他好像见过这样的眼神。
他揽着对方的手不自觉一僵。
心魔方才的话语浮至心间。
“……师,兄。”
“……一个相似的人就能牵动你的心绪,你真的爱你的师兄吗?”
他蓦地收手后退。
安无雪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思绪混成了一团,又昏又热,可就在触及谢折风的那一刹那,感受到对方双手的微凉,他突然想到出寒剑光有多么冷。
他心头一跳,撑着绵软的身体疾步退开。
谢折风:“你……”
“谢道友……”安无雪哑着嗓子,“我身上有仙尊的炉鼎印。谢道友既然是……”
他站在谢折风身边,扶着墙,心间仿若有无数双手在抓挠,不得不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谢道友既然是是仙尊亲信,可否知晓……压制之法?”
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双腿一软,险些滑下。
谢折风一挥衣袖,轻声合上房门。
这人依旧板着脸,拿了个蒲团,在窗边打起了坐,对他道:“过来吧。你炉鼎印发作,怎么不用我给你的天涯海角符?”
当然是因为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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