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一路出了二贤庄地界,直往东北。行不过午,见暑气上来,望见前面一片酸枣林,连忙扇了斗笠,奔入林中纳凉。哪知刚进一步,心中一动,前脚劲力顿时卸去,轰隆一声,面前踏破一个陷坑,慕容飞劲力转换稍慢一点,整个就得折在坑中。他望了望坑中的尖刺,心中大怒,抬头大骂道:“哪里的乌龟暗算老爷?!”话音未落,林中一伏,钻出十数人来,为首一个铁衣老者,身边背后背着一对短戟,后面跟定一人,正是花面雕龙展通惠。众人刀枪并举,围住慕容飞,铁衣老者道:“剑圣门好大的架子,闪电神剑又如何?第一剑的画像传到我手,便进了茅厕,你小小年纪,乳臭未干,有何所持,敢坏我展家衣食。”慕容飞不怒反笑:“你等蠢材,我放尔等一条生路,如何又跟着来送死。这老儿,你是什么名号,敢小觑某家?”展通惠叫道:无知小辈,可听说过玉面飞龙无敌将否?”慕容飞大惊,面色挣动,高呼道:“你待何说,这位便是玉面飞龙展老剑客?”众人听他吃惊,都暗自得意,展通惠更是得意,“你也知我六爷爷大名?”“不曾听过!”展家众人听他说得斩钉截铁,都噎得吞血,心中都想,这小子真会消遣人。展老英雄更是气的蹦了三蹦,他少年成名,也曾名扬江湖,归隐十数年,教了无数弟子,更兼这一带展家势力庞大,几十年没有受过阴损,狂怒之下,颤声道:“好好好,来来来,小慕容,让你知道你家六爷爷的功夫?”。
慕容飞笑道:“却也不忙,老剑客号称玉面飞龙,铁戟无敌将。这铁戟无敌当是要的,想来你展家一脉,习练温侯画戟,自有心得。不知这玉面飞龙却是何意,依老剑客脸色,应该叫黄面飞猴,或蜡脸猩猩最好。”“小畜生------”那玉面飞龙牙齿咯咯响,再不说话,探臂膀“呛啷”拽出一对铁戟,摆了个“左右插花”,就要搏命。慕容飞恨他们设陷阱歹毒,早动了杀心,现下见这老儿心血浮躁,暗道:“该着你倒霉,你展家触了我的霉头。”两人一进一退,斗在一处。展通惠实是以为自己六爷爷,在家中武功最高,自己尚纠缠了十几个回合,他老人家怎么也得打到天黑,到时候虚耗了慕容飞功力,待天色一晚,众人挠钩套索齐上,活活捉了他去,却不杀死,发信让剑圣门赎人,自己这展氏世家的脸面便露在了天上。哪知道念头还没转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定睛一看,场中俩人倒了一个,正是那玉面老飞龙,被慕容飞上头虚架几招,地下寻隙一脚,将小腿踹断,铁戟撒手,丢在两旁,慕容飞揉身一退,心下想道:“不是喜欢这温侯画戟招法,贪看几路,谁容你等在面前罗唣。”
众人本在鼓噪,哪知片刻胜负以分。连忙上前扶住展老头,慕容飞远远道:“喝,玉面那个谁,快回去将养,若不然再见就是玉面飞龙,铁戟当拐了。”老头一口老血喷出,生生气的晕去。展通惠哪敢停留,“呼噜噜”众人抬了伤者,一哄而走。慕容飞心下冷笑,“你这展家,只有远支不受待见的‘铁戟温侯’展擎天还算好汉,其余庸碌之辈何足道?”
待到毛人退去,慕容飞缓步入林,选了处无碍地界,寻摸一块大青石,铺下包裹,取出干粮、水壶,一通吃喝,就着清水,饱餐干肉面饼,又吃了佟铁山孝敬的盐菜,待饭饱水足,扫除尘土,就着包裹皮,枕了剑匣,毡帽遮脸,沉沉睡去,只顾歇息,哪管蚊蝇。
这一觉直睡到日落月明,慕容飞醒转,见无人来打扰,立起身来,略掸一掸尘土,见石面上湿气渐生,不便久留,便抬步而行,欲寻一处落脚所在。望见路旁大树,盘了上去,张了一眼,只见东北方向有些灯火,便取了包裹剑匣,一应事物,向着灯火而去。
这行夜路,最为怕人,多有人虽有技艺,贪走黑道,被人暗算了去。又有一般魑魅魍魉,极喜趁黑出没,再有个人胆色有别,没人敢走。慕容飞气血旺盛,不惧夜色,趁着明月,大步疾行。那人影忽前忽后,跳跃不止,草丛中虫鸣鼠叫,树林晃动,暗影斑驳,吞吞吐吐,无一时,只觉浊气散去,清气渐生,风冷入夜,寒星闪耀,慕容飞心念完全沉在剑势之上,观天看地,触景生情,只觉天下万物无不可入剑道,青云入剑,得其轻灵;明月入剑,得其矫捷;星光入剑,得其寒疾;野草入剑,得其生机;丛林入剑,得其蔽日;冷风入剑,得其凛烈;土路入剑,得其曲折;光影入剑,瞻前顾后;虫鸣入剑,奇诡怪诞。慕容飞越走越快,头为之顶,身为之前,手为之扫,脚为之定,眼为之寻,心为之守,意为之逸,神为之动,势为之突,衣帽为盖,赘物为盼,大剑为权。直默行了十余里,天色更暗,暮然停住,路边有一高大石碑,借月光依稀看到两个大字:洪场村。慕容飞心神流转,灵台一片清明,原来这一趟走路唤作:洪场悟剑,
进了洪场村,哪里能寻到亮光,先前灯火已熄,只得摸索前行,好不容易摸到一处破旧村舍,连墙带屋,倒塌了半边,慕容飞进去一张,料能遮人,便拔了茅草,有的铺垫,有的烧熏,于墙角一辟,倒头休息。正值心神调节,输精过血时分,突然剑匣中,执火神剑一阵嗡鸣,慕容飞惊起,什么人能惊动神剑,慢慢褪去剑匣,拿了宝剑在手,只见剑锋微微颤动,月光打在剑上,那剑成了一汪清水也似。一剑在手,心神已定,静待来人,那火坑旁边立了大剑,包裹挂在上面,一摇一晃,也在等待。只过了片刻,远处一盏灯笼,慢慢行来。
其时,天涯无声,青云密布,红灯似那怪兽独眼,慢慢射过来,但是寻常人物,必是心胆颤动。慕容飞哪里为外魔所扰,运足目力看去,只见朦胧中一个宽阔身影,摇曳间衣袍甩动,韵律非凡。少顷,那人行的近了,见了大剑,默不作声,插了灯笼,拢去头发长衫,周身紧扎利索,慕容飞抬头再看,好一个健儿,其人年龄不大,眉目端正,安稳不动,如大龙临渊,猛虎守山,一双亮眼,发出点点星光。人虽健武,却是个读书人打扮,花顶逍遥巾,青布宽博袍,背后还背一个箱笼。
慕容飞一扶手中神剑,开声道:“来者何人?”那人并不做声,探身卸下箱笼,“通”地丢在地上,伸手从里面拽出一对镔铁大戟,插花般左右一晃,慕容飞不禁笑道:“铁戟温侯?”那人张口朗声道:“剑圣可敢夜战?”话音未落,眼前一黑,原来慕容飞甩手用剑袍打灭了灯笼,又说道:“我手下不死无名之辈,可要赌斗一场?”“不错,我便是展擎天,今夜只求龙争虎斗,分胜负不决生死。”“既如此,若我输了一招,便拜你为师。”“我亦然。”两人言语已尽,慕容飞伸出执火剑,展擎天探出铁戟,黑暗中“叮”的一声轻响,随即金光银链闪动,两人乒乒乓乓斗在一处,间或闪开,风声大作,展擎天持兵器在身边扫荡,生怕对方近身,慕容飞却无声无息。斗了一两刻,慕容飞朗声道:“且住。”展擎天收了铁戟,摸索着将灯笼点起,红光罩定两人,看了半晌,展擎天叹道:“某家输了。”原来,两人身形兵器一无伤损,但慕容飞一边,一草一木,片尘不染,展擎天一侧,花树尽皆倒伏,一片碾糅。
慕容飞笑道:“此为七步追魂的身法,非我本门传授。”展擎天却收拾了铁戟,展开衣袍,拜服于地,道:“愿拜慕容公子为师。”“这------这------,实是戏言耳。”展擎天只是不起,慕容飞无法,收了他三拜,莫名其妙收了个徒弟,又说起不得师命,展擎天却愿做记名弟子。慕容飞引了展擎天走进破屋,两人插了灯笼,席地而坐,展擎天却从箱笼中取了香肉,冷皮,果子,稠酒,慕容飞见他一样一样的取将出来,不禁大笑:“如此读书人,都是吃货。”展擎天陪笑道:“师傅不知,弟子有‘浮石’之症,每日必要大量进食,否则手脚无力,气血衰败。”慕容飞心中一苦,原来他宽袍大袖为了遮住身形虚高假壮,背箱笼为了治病。心下一动,开口说:“我久闻东海之滨,鹿角庄有鹿神草,可医此病,何不求之?”展擎天逼法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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