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是一般人,既如此,倒省了自身麻烦,于是央老头儿寻了几味草药,捣得稀烂,有的敷了那孩子双眼,有的应付了自己的伤势,看那孩子哭嚎半日,沉沉睡去,心下沉重,遍寻全身,将出几两银子,又寻摸出几片洪叔叔藏得金叶子,一股脑儿给了老头,那老儿颇为硬气,不肯就收,好说歹说,总算收下,将慕容飞当神仙也似,不等吩咐,早将和尚尸身拖去埋了。
慕容飞在小店将歇了旬日,见那孩子伤势沉稳,寻来纸笔,刻画了信笺,让老头儿将了去,指明道路让他上山,他身有其命,不便回转,知道有了自己的信函,山上自会帮老汉安排,自己当无后顾之忧,又托老汉将灵蛇剑一并带去给洪叔叔,一切安排妥当,辞别了众人,径去西山。
他奉师命,下东山路,出西山口,现在一想,绕这一遭看来就是要除去和尚,不知道西山口又是什么高人把守。扶了扶背后长剑,心下大定,起步而去。东山暖草渐末,怪石迭出,砂砾遍布,慢慢行至西山道口。原来这北帝山在西山有一个出口,是个数里的峡谷,没甚景致,秃树苔藓,碎石黄泥,此时山上春意浓浓,山下却积雪未融,正是抬头望天下,江山黑与白,碎玉脚下踩,黑龙靴底现。多亏老洪知情,给他准备的牛皮靴子,不然若穿了平日的草鞋,此时就是既寒且污。慕容飞爱惜洪叔叔心意,小心躲着泥水坑沼,又身负绝技,不至滑跌,饶是如此,行到西山峡口,鞋也是脏了,青麻袍下摆也沾了黄泥,心下知道,跟那陈抟老祖的功夫还差了很远,不觉微窘。
又想到以盲和尚武功守在东山麓,那西山口的更是高手,心下才有了欣然,一片心早去会高人去了。长峡中虽无更多泥水,但慕容飞恐有埋伏,又不敢贸然探山壁而行,思忖片刻,暗道:“我一剑在手,天下何惧?”当下取了老掌柜备下的包裹,打开一看,盐豆、酱菜、牛肉、面饼尽有,找了个背风所在,于一块石头上,铺开一片,又拿了自己包袱里面的小葫芦,去山脚下,接了石缝中淌下的清水,就着大嚼一顿,草草一饱,收拾了物事,紧扎利索,将身一塌,使了个“快”字诀,身形一拧,一路风雷,竟直闯入峡内,他一步数尺,一纵数丈,脚下步步生坑,连石头都跺得碎了,他料敌在先,精选落脚之处,这一冲,万夫不当,纵有什么埋伏,哪里来得及发动,人早就过去了。
一路无所想,十数处动静,有陷坑,有飞木,有灰烟,有矢石,却半点奈何不得慕容飞。直冲到峡口,又跳过一个三环套月的连环套,已经出了西山峡。慕容飞身形骤停,望向峡口乱石滩上,只见一块大石之上,遥遥站定一个老道,离得远了,望不真切面貌。慕容飞却不上前,慢慢踱到乱石滩边,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铺开场面,又是开餐。
那老道倒是知趣,慢慢向这边行来,却不言语,行到十余丈处,看着慕容飞吃喝。慕容飞做个目中无人状,只顾吃,老道面目虽凶恶异常,举止却好,直待他抹了嘴,收了包,也不见动静。慕容飞也不上前,扎了包裹,背了长剑,取草束擦抹了衣鞋,一切收拾停当,慢慢前行,瞥见那老道只是尾随,体态猥琐,形容可恨,也不去理他。两人一前一后,鸟吃虫一样,直走了数里,远远望见了人烟,看来这是玉河县最近的一个村落,慕容飞见了人烟停步回望,老道也是停住,慢慢把苍蝇刷儿别在衣领,长袍下一伸手,抽出一柄短剑,两手一分,变成两把,原来是雌雄双剑。慕容飞怒道:“你这賊杂毛,我就知道你等着见了人烟,想让我因人情掣肘,总是要来,我先将你了断。”原来自古:盲精哑毒。这道人只盼到了有人处,他杀人没有顾忌,却让慕容飞踌躇,想先乱人心神。不想被人识破,见慕容飞拔出剑来,只好动手。
老道见过他出峡谷的声势,不敢让他起势,双脚点地,空中亮个了苍鹰在天,落了下来,两把剑一取上眼,一扎肚脐,招法阴毒。两人三剑相击,十余招一过,一人翻身跌倒,正是慕容飞。老道面目狰狞,嘴角溢血,冷笑连连,慢慢行来。慕容飞笑道:“你这杂毛,甚是机灵,全身都是什么?”老道脸上一片乖戾,轻轻敲了敲前胸,小腹,一片叮叮,原来这哑道人为人阴狠,深知北地一门,剑法奇快,他挡着五穴,用钢板遮住要害,连咽喉都用软玉块护了,慕容飞刺中他十余剑,都没成效,只是震动了他的血脉,他的双剑却是摆设,用的是袖里剑,鞋底刀,反肘刺,铁刺膝,周身刺猬也似。连头发中都是寸许钢箭,慕容飞中了几招,幸亏闪得快,都是轻伤,最后却是中了一掌,这杂毛一手竟是假的,铁掌飞出,打在肩头,把慕容飞打了个跌。
慕容飞挣了个半坐,见老道离他不过十步,咳咳笑道:“你这杂毛,剑法不见怎的,心肠却毒辣,哈哈哈,今日便替三清收了你个不孝弟子。”那老道却是瞠了,心想明明自己占优,怎么这小子还在说笑,慕容飞又道:“你这老道难道不知道我这一门,近了我身十步,你命便不是你的,现在你莫要乱动。”老道哪里肯信,不由自主一缩,一道电闪而过,老道先是一软,脚趾中剑,然后一仆,足跟、腿根、尾指等等,不知道总了多少剑,最后耳门一凉,一条命已经去敬了三清。慕容飞撑剑而起,叹道:“我手中有剑,你还敢近身,也是嫌命长。”言罢,取出瓷瓶一个,丹药两粒,融在水葫芦里面吞下,解了哑道人兵器上的淬毒。盘膝坐了片刻,只觉舌头、后颈发麻,看来余毒未清。勉力起身,蹭到哑巴道人身边,从身边摸出鹿皮手套,正是那洪叔叔打理的,把个老道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看着一大堆零碎不觉遐迩,这哪里是老道,正正是个杂货郎。细细在里面挑选,哪里有半点解药的影子,倒是有一串五枚古钱,色做青红白黑黄五彩,似是信物。没奈何,又吞了两口药水,运气起来,十二重楼滚了几滚,把毒气压住。
歇息已闭,看那道人尸首,已自干瘪,看来自身种毒也深。心中念道:“好狠的老道。”收了五彩钱,拿了自己包裹物事,见老道不用埋葬,恐是不久就会风化,把老道的物件,捡合用的拿了几个,放步出了乱石滩,直向市镇行去。这一受伤不敢快步,一路慢慢调息,走了半晌,天色见晚,进了乡里。寻迟归的耕者,扫听一番,才知道这一行,已到了玉河县清水镇内,不想这小小的地界,竟说也有个规整的医舍,在长街之末,走得近前,只见两进小院,前堂左医右药,后舍料是养病居所,中门开放,门首挂着葫芦,正中牌匾“圣手林”,左右桃符写的是:妙手回生,悬壶济世。
慕容飞端详片刻,走进厅堂,早有小子迎了上来,“贵客来了,是抓药还是问医?我家大夫是方圆百里的神医,药材也是尽有。”慕容飞打量厅内,左手高案处,一个老头,皓首长须,仙风道骨,踞案而坐,闭目养神,右边一溜柜台,药匣密布,一个抓药的布衣汉子,手持单据,背向而立,正在等药。柜台内一个小疤瘌眼正在匆匆而动,不禁笑道:“你这药堂倒是孝顺,还有伙计支应。”那伙计笑道:“我家老神医,声名远播,问医求药甚多,不使人支应,早乱了样法。”说罢,一引手,将慕容飞带到老者近前,请了座,自去造茶。老者微睁双目,一手搭来,在慕容飞脉门上只是一点,便道:“这位尊客,是受了毒,年轻人好勇斗狠,今朝有了报应啊。”慕容飞笑道:“我倒不盼什么福报,要来的只管来,只问此毒能解否?”“能解,能解,只是啰嗦,客官休急。要知道,医者求生,药者关命,不可鲁莽。”慕容飞道:“小子受教了,请老先生赐药。”老神医刷刷点点,开就一方:五仁,三前草,熟地,蚕砂,秋活,孩儿参,十大功劳,王不留行。慕容飞接过看罢,笑道:“多谢神医。”言罢,伙计送上茶来,抓药汉子拎着药包已走到门口,突然之间,变化陡生,慕容飞面前茶碗炸裂,身侧伙计手中青光闪烁,门口那汉子的药包摔向侧背,老者桌案下,鬼手一捉,身后药匣子弩箭攒射。
慕容飞四面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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