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店中,月池经历了一天的忙碌,已经躺在稻草上休息了。她虽合着眼,却迟迟没有入睡,一直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终于传来细微的声响。月池霍然睁开眼,双目炯炯有神。她刚刚步履轻盈地走到窗前,就见平安猫着腰紧张地蹲在那里:“大姐,我来了。”
月池问道:“今日取了多少?”
平安嗫嚅道:“还是五钱。”
月池接过银子,摸摸他的头,温柔道:“辛苦了,不过,从后日起,你就一日从钱匣里取二两银子。”
“什么!”平安声音陡高,月池一把捂住他的嘴,平安感受到唇边的触感,一时脸涨得绯红。月池轻声道:“你嚷什么。我是以丰安的笔迹做得假账,又不是以你的,就算事发,也找不到你头上。”
平安嘟囔道:“可是,那可是二两啊,一定很快就会被发现不对劲的。丰安明明没有做,他一定不会认账的。”
“他不认账有什么用。”月池不由莞尔,“小桃红既已怀孕,他便是大哥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平安睁大眼睛:“这小桃红,真的怀孕了?”
月池轻笑一声:“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干系呢,反正现下,她除了咬死自己有孕外,别无出路了。”
平安听得一头雾水,月池摸摸他的头道:“你不用知道这些,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但能够攒够给你娘看病的银子,我还会将泡螺秘方传授给你,让你有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
平安将下唇咬出了齿痕:“可是、可是,那么多钱,万一被发现了……”
“迟早是会被发现的。”月池打断他,“纸包不住火,我做的假账那么粗浅,只有丰安那种蠢货才辨不出来。而通过假账昧来的银子,你我可是五五分成啊。”
平安唬得小脸煞白:“可是,大姐,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五钱而已,绝对不会被发现!”
月池忙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此一时彼一时。一味的躲躲藏藏,并不能规避风险。与其这样,不如把事情都推到丰安头上,由他顶罪,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平安还是支支吾吾:“可是……这……我还是有点……”
月池瞧了他一眼,蓦然笑开:“你要是实在不敢,我也不逼你,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怎么能不担风险呢,你就这样慢慢攒,说不定你娘能熬到你攒够钱的那一天呢?”
想到自己生病的亲娘,平安一震,月池眼见他神色变幻,最后凝重下来,他看着月池道:“大姐,你真的有把握把咱们弄钱的事栽给丰安?”
月池道:“他以下仆之身妄图动摇嫡长子的地位,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板的人了,现下不过是再补上一脚而已,你怕什么?”
平安咬牙,一锤窗框道:“好,那我就干了!但是,除了泡螺秘方外,大姐手里的其他菜谱我都要。你先把这些告诉我,我才去拿银子。”
月池颇有些讶异,反而高看了他一眼:“没问题,不过我知道的菜谱,可有上百道。你又不识字,我就算说了,你记得住吗?”
平安傻眼了:“这、这么多?”
月池点点头:“有这些秘方在手,你就算去宫里尚膳监也能混上一个职位了。不若,我先告诉你十道,以后再慢慢给你说。”
平安晕晕乎乎地点点头。他走后,月池便坐到稻草上,随手拿起一根草杆,开始在墙上默写儒家经典,如果这草如墨,墙如纸,丰安第二天看到说不定会吓得精神恍惚,他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写了这一墙字呢?
第二天,月池是被一阵打闹声吵醒的。她望着漆黑的屋顶冷笑出声,李大雄可算是来算账了。当儿子的早就对爹的放荡行径不满,而做的爹更是嫌弃儿子日日指手画脚的清高读书人做派。这一次的事件,就如同引线,将他们俩心中的火药桶都点燃了。
李大雄本就是粗鲁之人,在李龙梗着脖子表示,不会去族里帮他解释时,他当然就选择动手了。李龙被他的两个巴掌打得头晕目眩,鼻血涌出,摔倒在地。李大雄又是一脚踢上去,李龙痛得在地上来回打滚。丰安在一旁瞧着心下爽快不已,而明安和寿安早就因事不关己远远躲开。平安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上前。
月池在小厨房都能听到了李龙的惨叫,她朗声道:“哥哥,你还不快跑,再不跑,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李龙打了一个激灵,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他不知道是哪里来得一股力气,挣扎着爬起来,一面大喊着救命,一面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他的声音已经吸引来了左邻右舍。这些人眼见李龙一脸血地冲将出来,都吓得变貌失色。紧接着,他们又看到李大雄凶神恶煞地追上来踢了李龙两脚,这才回过神。他们齐齐拥上来,按住李大雄,结束了这场闹剧。
李龙被包扎后,立刻托邻居请族长过来。族长见此情景,勃然大怒,放下话来:“李大雄要是敢让那个外室入门,家族立刻就将他除名。”
闹到这个地步,梅龙著名富户龙凤店的老板因外室私生子而将嫡长子打成重伤的丑闻,不出一天传遍了全城。在这种人言可畏的时代,小桃红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如今更是腌臜如粪土。她已经不能像往常一样拿着李大雄给她银钱出去挥霍,就算在金银店门口歇歇脚,都会被老板委婉地劝说离开,并且,就连邻居家的小童都会往她的门口吐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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