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喝了一口凉水,口干舌燥终于得以缓解,她为了教会那大爷使用会员小程序,嗓子都快喊哑了,脑袋靠在向满的肩膀上叹气:“小满姐,好难啊。”
除了销售额,总公司还给她们下任务,这个月要拓新,每个人要拉120个新会员,向满不是没看出刚刚那人不高兴了,可她没办法,年轻男顾客往往要面子,你说了,他们就不好意思拒绝,而且不愿意过多纠缠,是最容易推销的对象。
只是刚刚那人空有一副和善体面的好皮囊,不然这新会员也能拿下了。
下午两点,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第一个换好衣服按打卡机的是孙霖,她一整个上午都在写那个盘货表,两页纸,拖了好几天,一个顾客也不接待,她按下指纹,瞥了向满和姜晨一眼,哼笑着:“那么拼干什么?赚这三瓜俩枣,命都给出去得了?”
待她走出药店门,姜晨趴在向满耳边小声说:“这几天别惹她,她好像要离职了,所以摆烂。”
向满点点头,表示理解。
-
沈唯清穿过胡同,找到外婆家,却发现门锁着,打了电话过去才得知,今天十五,老太太去法源寺了,一会儿才能回来。
易乔不乐意了:“得,想蹭个炸酱面也没有,算了,我撤了。”
等易乔走了,沈唯清探手一够,在门梁上摸,果然摸到把钥匙,老太太把备用钥匙搁在门梁上的习惯还没变,他直接开门进屋,总共二十几平的面积,屋里陈设都没变,墙上的老照片,还有桌上的铁皮饼干罐子,只是空气里难掩滞涩的气味,老人独居,难免的。
沈唯清再一次打定主意,这回不管老太太怎么拒绝,一定得把人接到上海去,该看病看病,该养老养老,不能让这老太太这么倔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
外婆的电话,她告诉沈唯清:“知道你小兔崽子肯定自己进屋了,我得买点菜再回去,一会儿家里有客人,你帮我接待一下。”
沈唯清坐在沙发上,沙发座都旧到没棉花了,又硬又硌:“您还有客人呐?谁?”
“一个按摩师,按摩手艺可好了,偶尔过来帮我按按腿。”
老太太糖尿病多年,腿肿得难受。
沈唯清手肘撑着膝盖,又严肃起来:“专业的吗?哪找的?这能瞎按吗?要找也得找个靠谱的。我帮您联系一个。”
“不用不用,”外婆说,“我马上到家,人家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你给人家倒点水,冰箱里有水果,你也洗洗。”
“”
就这么巧,沈唯清挂了电话,刚站起身,门就被叩响了。
他去开门,风衣衣摆扫到了门口的塑料珠帘。
褪色的塑料珠之外,是刚刚才见过的那张脸。
“你好。”向满显然也有些意外,但她五官清淡,内双,眼形微圆,这样的长相最能隐藏情绪,比如此刻,她看向沈唯清的眼神仅有一瞬愕然,马上匿去了。
又恢复了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她在药店给他推销创可贴的时候也如此,机械念词,心像是飘在九霄云外。
沈唯清个子高,头顶到门框,微微颔首,看着向满:“你给老太太按摩?”
“对。”
“你会?”
“会。”
离了销售柜台,她惜字如金。
从这个角度,沈唯清能看到她身后不远处,胡同口的那棵大柳树。
北京真是一座特别的城市。
树木都和建筑一样,浸染了四九城的方正,棵棵昂扬,就连柳树都是有筋骨的,枝条有力,不比上海街巷边梧桐那样婆娑温柔,连漫天飞舞的柳树毛子都是无差别攻击,公平地侵占人的呼吸道。
沈唯清忍住咳嗽,眯了眯眼睛,与仰着头的向满对视。
真要命。
他才到这一天,就讨厌上这座城市了。从树,到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