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小吃摊。
裴宴不由感慨这节目在阿公阿婆中的影响力之大,她之前以为她一直到攒满66w,分目标2都完不成,没想到因为裴茜袁志的意图陷害,她因祸得福,反倒早早满足提高知名度的分目标。
比起之前让她寸步难行的知名度要求,赚够66w不过是时间问题。
虽然之前围观群众说没有必要,但裴宴还是让警方帮忙联系相关部门出具了检测结果,将它放大打印贴在小吃车上。
其实她不是没担心过生意受影响,毕竟这事闹得这么大,说不定有些热爱脑补的会想些有的没的。
不过她休整两天重新开张时,惊喜发现,排队的人不仅没变少,还变多了。
有些是看到热搜底下有人安利——虽然光看直播那俩极品亲戚是因为陈年旧恨才栽赃陷害,不过有不少吃过裴宴小吃摊的评论说不仅如此,极品亲戚还是因为裴宴做的好吃,生意特别好,所以嫉妒。
这得有多好吃?
还有一些,竟是被看过《浔阳闲话》的家中阿公阿婆念叨久了,对这个小吃摊产生兴趣。
虽然这两拨人加起来不算特别多,毕竟熙来街在城北,除了科技园和两所大学,就是荒郊野岭。
但都是客源,多一个都是好的。
天气越发冷下去,一月底张全成功升职熙来街总经理,给裴宴包了个大红包。
一月初,学生们放了寒假,科技园的打工人们还要辛辛苦苦工作到过年前几天。裴宴估摸着春节前怎么也都能能赚满66w,多少也带上了些快过年的懒散。
她在古代生活十几年,被影响很多。
古代过年可是一年中最大的事,不像现代这么冷冷清清随随便便地就过了。
从腊月一十一直到正月十五,寂静肃穆的宫里头都十分热闹。
年前宫中天天都有大小宴会,尚膳局要忙到除夕当天。年后建昭帝为表皇恩,有一定品阶的宫人可以分拨出宫探亲或者游乐。
裴宴头一回出宫,是建昭八年。
彼时朱家已满门抄斩,王氏一族虽未曾被重用,但也已平反,姬凭阑则被接出冷宫。
因宫中清算了不少朱家安插的宫人,空出许多位置。裴宴从末流宫婢升了八品女使,恰好满足出宫要求。
彼时大庸百废待兴,老百姓刚度过最苦的时候,这个年大家铆足了经要过好,意在除旧迎新。
京中天天有庙会、灯会,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手艺人和摊贩比比皆是。
当时裴宴外表不过十岁出头,梳着双丫髻,像放风的囚犯一样欢天喜地玩了一天,转眼就到了夜晚。
夜里会大街小巷都挂着花灯,街上亮如白昼,不只是老百姓,连达官贵人都出来看灯。
天上焰火绚烂,卖艺的用滚烫的铁水往空中一洒,做出“火树银花”。
裴宴举着糖葫芦,被那耀眼夺目的“火树银花”惊得愣住,愣怔中被拥挤的人群一推,撞到一人身上,将他脸上戴着的,街上少年少女常戴的花色面具撞歪。
她正要说“抱歉”,忽然听到一声淡然声音:“裴女使。”
裴宴猛地回头,竟是姬凭阑。
姬凭阑不再是冷宫罪妃之子,她一个小小宫婢,很少再有同他交往的机会。
大半年过去,裴宴只跟在局中女官身后走过宫道时远远见过他两次。重得圣心的六皇子,身后总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他似乎往这边匆匆一瞥,但因为太快,哪怕裴宴自认对他有些了解,也难以辨别他是不是只是在看宫墙和落叶。
人群浩浩荡荡走过,皇子贵不可言。
当初冷宫相处的一天天,仿佛幻梦一场。
不过裴宴也没什么埋怨,姬凭阑在宫中乱起来前匆匆给她塞了一大把碎银,靠着这些碎银打点,裴宴躲过不少一不小心能要命的麻烦。算起来,人情早能两相相抵。
她之前送饭送药本就是出于本心,从没想过挟恩图报。既然姬凭阑不曾主动联系,她便主动将冷宫日子忘得差不多了。
直到现在。
姬凭阑抽条极快,眉目贵气,已能看出未来俊美模样。
他把面具扶正直直看着她,看了不知多久,直到裴宴要行礼,才猛然回神一般:“不必。”
他往周围巡视一圈,似乎在顾忌什么,随后才从袖中掏出什么,递到她手里:“听闻你升了女使。”
裴宴垂眼去看,是一块润白刻祥云纹的玉。
她直觉这不是廉价东西,不管是还人情还是贺礼都太贵重:“殿下,下官当不起。”
姬凭阑却说:“不是什么极好的东西,拿着就是。”
裴宴不懂玉,听他这么说,想来这玉不过长得漂亮,不像传说中的冰种翡翠那般值钱。
不愿拉拉扯扯,便道谢收下了。
见她收下,姬凭阑不知是不是穿的狐裘太过暖和,耳根有些不明显的泛红。
匠人又做出新的火树银花,绚烂之下,姬凭阑的耳根逐渐恢复原色,裴宴啃了一口糖葫芦,听他忽而开口:“我并非不想同你联系。”
裴宴抬头。
姬凭阑哪怕再早熟,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声音中带着低落和疲惫:“朱氏外戚专权多年,在朝中曾根深蒂固,虽说父皇查出贪墨、掩盖灾情等多项罪行,将朱家满门抄斩,废朱氏女皇后位。可朱家两位大将军依旧有不少旧部人手未被清算。因朱氏女自尽,皇长子虽被废太子位,但并未有其他处罚。”
“废后过去嚣张跋扈,残害龙嗣,父皇仅个活着的儿子,其中皇兄在娘胎里中了毒,是个残废哑巴。朱氏余孽和皇长子党藏在朝中,尤其对我这个健康皇子虎视眈眈。”
“我不愿将你牵扯进这些事。”
裴宴一个底层小女使,消息来源不多,完全不知姬凭阑处境。
她心中叹息,又想姬凭阑会跟她说这些事,恐怕是同她一样,将对方当做朋友。
姬凭阑看似总有一群人跟着,恐怕实际无比孤独,就连她这个朋友,因为不想给她带来危险,都不能多加交往。
裴宴想了想,安慰道:“殿下,君子之交淡如水,哪怕一年说不了一回话,我依旧将殿下当做朋友。”
姬凭阑深深看她一眼,裴宴看不出他神情,是否多了点安全感。
不过之后几年,他们确实“君子之交淡如水”,一直到裴宴成为圣上面前红人,他们有所交集不再突兀之前,他们往往只能在宫道宴会上远远对视,年节裴宴出宫之时,才能在人群隐蔽之下,小叙几句。
裴宴抚摸着玉佩的位置。
哪怕不是什么好玉,她作为八品女使也不该有这种东西,她便将它贴身挂着,后来习惯成自然,从未摘下来过。
因为这种种原因,年节对她来说一向特别。
哪怕回到现代,也不愿冷冷清清过,提前十几天就准备开始置办年货。
然而她的年货单子才列了一半,就接到叶警员电话,要求她去趟警局。
“主要是两件事。”
叶警员给她递了杯茶,说来这小姑娘也是奇怪,年纪轻轻的不爱可乐饮料,倒是爱喝茶:“黄兴所在的那个零售贩毒团伙已经被我们禁毒支队剿灭,因为你在这个案子里有一定功劳,上面给你申请到了一笔奖金。”
裴宴眼睛一亮:“多少?”
“五千。”
裴宴眼中的光灭了。
不过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拿过奖金信封,叶警官接着说:“还有就是,你作为受害人的这几件案子已经立案。你是准备申请法律援助,还是自己找律师?”
裴宴这种情况,法律援助不难申请,不过不一定能申请到什么好律师:“我自己找。”
她心里早有人选,是她第一世见过的一个很擅长刑事案件的年轻律师。
律师去年才毕业,但能力极强,半年后会因为连着打赢几个很难的案子声名大噪。
未来的律界之星现在还是廉价的律所小萌新,这么大便宜不占是傻子。
叶警官将她送到市局门口:“不瞒你说,因为有你,我们破了两个关注不低的案子。我和食品安全的老石都加了薪,禁毒那边小张更是升了职。”
“这跟我可没太大关系。”裴宴不太认可,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受害人。
“要不是你将黄兴送来警局,这两个案子都会闹大,”叶警员说,“说不定你有点什么玄学在身上,能让案子提前告破,或者让人运气变好?”
裴宴失笑。
她走个夜路都差点被人套麻袋,要真有这种玄学,那好运气麻烦先给她来一点。
叶警员不过是开玩笑,也没多认真。
此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玩笑未来会广为流传,被无数人信以为真。
离开警局后裴宴联系上那位年轻律师,因为给的价格比他过往价格高,对方一话不说就接下:“让我来打,袁某裴某能判八年以上十五年以下,博主和同伴则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
这么长?不愧是律界之星。
裴宴满意道:“那就全权交给你了。”
律界之星虽然能力强,但到底是新人,以前觉得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比比皆是,没想到这位雇主如此信任,一时感动。
心中发誓要好好打这个案子,让被告多判几年。
裴宴不想把案子的事拖到年后,晦气,只好把本来用来准备年货的时间都拿来和律师交接。
某天跟律师谈到夜里八点回家,看到家门口围了一群人,一老太太在地上打滚哭嚎:“你这姓裴的母女俩,害得我们全家好惨呐!”
她不记得这老太太是何许人也,但旁边正流鼻涕的小孩她认识,是裴茜和袁志的儿子。
老太太看见裴宴,哀嚎得更大声:“我不活啦!大儿子被你们害进监牢,小儿子也被你们害要退学了!”
“小儿子?谁?”裴宴疑惑,袁家还有个小儿子?
她听了半天,才从老太太的嚎哭里拼凑出来,原来当初带节奏抵制她的就是这个袁家小儿子。袁志被抓走后,s大几个技术宅出来发帖,说他们其实早查出当初带节奏的ip,但感觉挂人不好,一直没说。
结果现在竟然发现,当初切十几个小号带节奏的正是摊主那个极品姨夫的亲弟弟,袁成。
袁成在s大是出了名的猥琐普信男,这事一出更是人人喊打。他本就沉迷游戏,难以毕业,这件事一出,更是直接闹着说要退学。
老太太觉得裴家人搞废她两个儿子,撒泼哭闹来了。
何婶冷笑一声:“你两个儿子都是自作自受!劝你别闹,闹大了没人会说阿珠宴宴,反倒是你孙子,肯定会被骂是犯人儿子,在学校都要被人欺负。”
何婶这话戳到老太太痛点,她不敢再嚎。
按理父母犯事孩子无辜,但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不讲理的。
老太太灰溜溜回去,没再闹过。
裴宴本以为她是被何婶的话吓到,但后来才知道,袁志和裴茜两个人撕起来了。
被抓进去后,这两人本就互相埋怨。他们不知计划失败源于裴宴拿住黄兴,以为单纯倒霉被警察撞破。
裴茜埋怨袁志做事不小心,导致被警察发现马脚;袁志则认为要不是这婆娘多事,他压根就不会去对付裴宴。
立案后,袁志不知从哪听说如果能把过错推给另一方,他象征性蹲两年就能出狱。
他立马让亲妈变卖裴茜川菜馆,折现给他请最好的律师,同时一纸离婚协议书送给裴茜。
裴茜也不是傻的,眼看自己要成替罪羊,还会被抢走儿子,对裴宴母女的恨全都转移到了背叛她的昔日丈夫身上,拿出所有私房钱,要跟袁志斗个你死我活。
大难临头各自飞,狗咬狗,一嘴毛。
因为忙取证相关,年货来不及详细置办,只能一切从简。
裴宴带着刚请来的灶王爷塑像回到家,裴珠正大扫除。
案板上摆着前两天抽空做好的糖瓜,用麦芽糖和大米做的,味道清甜,不过因为粘牙,不好一口气多吃。
将用火烤化的糖瓜糊到灶王爷嘴上,裴宴满意地拍拍手,回自己房间打扫收拾。
理书柜的时候放银镯的盒子掉出来。
裴珠进来,正巧看到银镯:“这镯子你现在不戴了?”
“怕被人认出来。”
裴宴忽然有点好奇,“妈,这镯子是外婆传给你的么?”
裴珠摇头:“是他们捡到我后专门打的,为的是嵌住这颗珠子。”她指了指镯子上嵌着的红色珠子。
裴宴看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红玛瑙珠子:“这珠子很特殊?”
裴珠笑了笑:“你外公外婆说,我被他们捡到的时候死死攥着一块玛瑙碎片,碎得彻底看不出原本模样。”
“我当时浑身是伤,脑袋被人打了,还淋了雨发了高烧,好了后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也不知道这碎片是哪捡的。他们在周围几个镇和城里打听了一圈,没找到我亲生父母,想来我应该是被亲生父母给抛弃了。”
“那个年代,生下女儿丢了、甚至卖了的不要太多。你外公外婆生不出孩子,本来准备老两口过一辈子,看我可怜,就捡回去养了,给我取名为裴珠。因为那碎片跟我有缘,就请人磨成珠子,打了个镯子嵌在上面。”
裴宴是头一回听过这故事。
裴珠说到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也不难过,毕竟这都十多年过去了,况且虽然妹妹裴茜是个奇葩,但一老生前对她比亲女儿还亲。真在亲生父母手底下,说不定不会过得这么舒服。
“好了,不说这个了,”裴珠担心女儿伤感,转移话题,“年夜饭宴宴你做什么?我可期待太久了。”
裴宴顺着她转移话题:“我们就两个人,菜做多了吃不完,那就——”
大年夜当天中午,裴宴开始准备年夜饭。
腌了一夜大块羊脊骨肉焯水,用水浸泡过的桂皮、八角、辣椒、砂仁等香料在冷油中炒出香味。用纱布滤去香料残渣,用带了香料香味的油将羊脊骨肉煎至金黄。
姜片、葱段、黄豆酱、红腐肉和耗油炒出香味,将羊脊骨肉倒回,加水没过肉,小火慢炖。
裴宴提前在网上买了个铜炉火锅,六七点时羊脊骨肉已炖得软烂。
连汤倒进锅内,盖上锅盖,随后在中央柱状锅胆内加入烧红的炭。
涮菜准备了冬瓜、茼蒿、白菜、冻豆腐、新鲜的牛肚和切成薄片的羊肉。
主食是米饭和土豆粉条。
切成大块的羊脊骨肉,截面骨头分叉,看上去形如蝎子,因而这种肉又叫做羊蝎子。
冬天果然就是要吃羊蝎子火锅。
裴宴在餐桌前坐下,准备的时间比预计长了点,春晚已经开始。
热闹的背景音中,她夹起一块羊蝎子。羊蝎子的肉都在骨头缝隙中,但因为熬得软烂,牙齿稍一用力就能将肉抿下。提前腌制一晚的羊肉没有什么膻味,只留下独特的鲜香。
汤汁浓郁微辣,用来涮菜十分合适。蔬菜微微一烫,清脆中带了肉的鲜美;毛肚爽脆,羊肉片切得薄薄的,甚至能透光,稍烫几秒放入口中,分明出于同一种动物,却和羊蝎子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裴宴最满意的还是冻豆腐,豆腐是她自己点的,在冰箱里冻了两天,冻出疏松孔洞,煮上一会便变得层次丰富,一口下去,汤汁爆出。
一旁裴珠已经吃得顾不上抬头,旁边骨头盘里堆了七八块羊蝎子骨。
裴宴喝了口鲜榨橙汁,有点没滋没味,其实羊蝎子火锅应该配酒。
可惜她不擅长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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