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怕,但涂梦桂左右看了一眼死死盯着他的金吾卫,已经上前要将他请走的锦衣卫。
思量片刻,缩了缩脖子,还是乖乖被请离。
“好了。”
就在正激烈之时,皇帝玉音突然插入场中,化解了所有紧张气氛。
朱翊钧温和地安抚道:“如今暑伏渐深,正当早些赦赏完,早诸位臣工躲个清凉才是。”
他笑着眯起眼睛,看向杨博:“杨卿,事出匆忙,这确是中旨。”
“杨卿也可不接,总归是我母子三人的疏忽。”
杨博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叫上下一日百战。
这才登基多久!
他杨博就像鸭子一样,被几方赶着跑!
高拱、张居正他能理解,今日皇帝又是怎么回事?
俨然一副得了两宫支持,又放出了勋贵这条狗的样子。
这就罢了,你去对付高拱啊,找他杨博做什么?
还进内阁?他马上就要致仕的人了!
正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突然感觉身后被人捅了一下。
杨博回头,看到张四维挤眉弄眼。
这才反应过来,合着是给这小子占坑呢!
杨博悄悄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皇帝一脸笑眯眯,似乎不在乎他怎么选。
高拱面色铁青,透露着一股失去掌控的不安。
张居正微微颔首,示意着他该如何抉择。
他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皇帝跟张居正已经达成了共识!
皇帝、次辅、两宫、勋贵……这哪里是寻他帮助,分明只是给他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杨博终于作出反应:“天恩浩荡,臣愧领!”
这话说完,他长出一口气,不敢去看高拱眼神,埋着头做起了骆驼。
这一声接旨,仿佛破去了高拱的金身一般。
朝官纷纷明悟。
尤其是事不关己的,更是悄然站远高拱的门生故旧。
张宏送出旨意后,又展开一道:“升礼部尚书,吕调阳,为太子太傅,领文华殿大学士,奉诏之日起,入内阁办事!”
“升吏部左侍郎,张四维,为礼部尚书,总裁世宗实录!”
二人毫不犹豫,领旨谢恩。
高拱冷眼看着张四维。
他此刻哪里还不明白。
中旨归中旨,但毕竟是封赏,除了铁杆,谁能拒绝?
更何况,如此更显出了他高拱的弱势,恐怕铁杆看了这一幕,也不再是铁杆了。
“……工部尚书朱衡,加太子太保!”
高拱突然忍不住笑了。
高明啊。
连朱衡都有份。
当所有人的接了封赏之后,若是再有人说中旨不合规制,那就真是与所有人为敌了。
这手段还真是阴损。
又是好一阵封赏,从各位翰林、侍郎,到大理寺卿、国子监祭酒等小九卿,泰半都有封赏。
“左都御史葛守礼,加太子太师!”
这道封赏一出,众皆惊呼。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一局针对的就是高拱。
要么罢官,要么直接动武。
可葛守礼此人,分明是高拱的左膀右臂,如今竟然也得了封赏!?
这一下,连高拱的朋党也惊疑不定起来。
高拱没去看神色焦急的葛守礼。
当他发现陈太后已经被这些人解决的时候,他便几乎不抱有期望了。
方才让给事中封驳,已经是下意识的挣扎。
等看到金吾卫和锦衣卫虎视眈眈的时候,等看到皇帝的中旨被纷纷接下的时候。
他就明白,大势已去。
高拱叹了一口气。
让摆摆手,让葛守礼不必再纠缠。
而后便闭上眼睛等候宣判。
“改文渊阁大学士,高仪,为建极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师!”
“改建极殿大学士,张居正,为皇极殿大学士,加左柱国!”
高拱闭着眼睛静静听着。
建极殿大学士是次辅,皇极殿大学士是首辅。
高拱就在皇极殿大学士的位置上,如今却再封一个。
用脚指头也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点情面都不留,看来是要罢他的职了。
不,不对。
若是要罢他的话,不需要将葛守礼当牌坊一样竖起来,安抚他的故旧。
如此求稳,恐怕……是要杀他高拱啊!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皇权。
不经限制,他堂堂首辅之尊,面对一张薄纸,竟然还无还手之力,这就是你张居正想要的?
如今没了陈太后站台,一夜之间,他便有了性命之虞,当真是可悲可叹。
便在这时,张宏展开最后一道诏书。
高拱也突然睁眼,昂首挺胸,等待着宣判!
他高拱,何惜一死!
便在这时,他恰好迎上皇帝的眼睛。
张宏正一板一眼唱道:“兹有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皇极殿大学士,高拱……”
还未念完。
只见皇帝长身而起。
一把夺过了诏书。
丝毫不顾礼仪,将诏书捏在手中,走进高拱。
他一字一顿道:“元辅,且听着!”
高拱冷笑一声,矜傲道:“我听着呢!”
朱翊钧点了点头亲口念道:“拱锐志匡时,宏才赞理,慷慨有为,公忠任事,佐世宗而有乂安,护先皇之于微末,辅少帝见足赤心。”
“值国家多事之时,先为社稷万年之计,乃通海运,乃饬边防,乃定滇南,乃平岭表,制降西虏,坐令稽颡以称藩;威挞东夷,屡致投戈而授首。”
听到这里,高拱矜傲的神情一滞。
这……这是闹的哪一出?
百官也怔愣不已。
似乎,与想象中的展开不太一样。
葛守礼眼中也燃起了希望。
只听皇帝继续念道:“利同魏绛杜猾夏之深忧,策比仲淹握御戎之胜算。”
“朕怀古念今,同谋两宫……”
高拱的神情已经从矜傲变成了倔强。
死死盯着朱翊钧的眼睛,想要看穿这位皇帝的心思。
朱翊钧也毫不躲闪,一字一顿:“特,进高拱为,太师!加上柱国!”
“及,赐拱诰券,封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
群臣躁呼。
高拱死死地抿住嘴,一言不发。
朱翊钧突然合上圣旨,抓住高拱的手,慢慢将诏书交到他手中:“封,定安伯!”
“食禄一千二百石,赐良田万亩、府邸一座,于,松江府!”
“本身免二死,仍追封三代,止身不袭!”
朱翊钧放低了声音,缓缓松开诏书。
也不管高拱作何反应。
头也不回,转身走回御座:“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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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时错了,是三点半来着,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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