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姬仪躬身请言道:“微臣不敢妄言,弱邻无所求,愿以强楚为尊,谨期我王为我息君申屈!”
楚王熊赀淡笑轻言道:“屈之何在!”
大夫姬仪垂首上言道:“君纳新婚之妻,为人掀红而视,男子尊严无存,奇耻大辱也!”
楚候熊赀拂袖笑颜道:“眼下乱世当道,强者为尊,若汝邦富君强,何致受此屈辱!”
大夫姬仪微抬其首,善言道:“君上所言是也!息室孱弱,人皆欺之,中原已无我立足之地,今欲攀强附盛,以楚为尊,以消心头只恨!”
楚王熊赀屏息端坐,少顷问道:“且说何人为之?”
大夫姬仪肯首回日:“少邻蔡候姬献舞是也!”
楚王熊赀弄冠接语续言道:“欲伐蔡地,需借道于息,若其知我成盟,必有戒备,急切难下,恐惹诸侯群起伐我!”说罢,连连挥手谦辞。
大夫姬仪踏前半步急言道:“微臣秘行入楚,外人无从得知,始行君上授言,若得楚军北上迫息,顾及息亡蔡危,彼时问蔡请援必至,我再合力攻之,必可大败蔡军,是以只需得君一言,我愿献息而取蔡!”
楚王熊赀沉吟道:“寡人何所益?”
大夫姬仪拜日:“入主中原岂非楚王所想耶?顺便之事,敢请楚王助我!”
静默片刻,楚王熊赀抚掌赞日:“识势而生,息侯明察也,寡人便应了此事!”
大夫姬仪躬身拜谢,谦辞而出,楚王熊赀亦无留客之意,乱世当道,人言不可轻信,是敌是友且观后事。
九月初秋,应息候姬绳之请,楚王熊赀遣太傅申葆为帅,统领精兵两万开赴息地,所到之处人皆心惊。
虽说有言在先,然则兵不厌诈,恐其反水谋楚,临近息城,太傅申葆随之下令驻兵止行,且观息候行事。
临城相望,楚军乌泱泱遮天蔽日,息候姬绳暗喜,是以心照不宣,著军踞城不得出战,随后摆驾入蔡。
入得蔡地,两厢会面,虽是心中不喜彼方,面上仍见恬笑以礼相待,客套寒暄数语,息候姬绳佯恸日:“息室将亡,蔡候救我!”
蔡候姬献舞张口故做惊状,出言抚慰道:“息蔡一家,亲及难事,蔡人自无袖手旁观之理,敢问息遇何难耶?”
息候姬绳止哭叹言道:“不知何故,一夜之间,息地遍布楚军,息将亡也!”
蔡候姬献舞早得哨骑奏报,知其所言非虚,然则楚强难挡,自是不愿为其轻犯强敌,是以推诿道:“楚围息城,已有数日,未见举兵掠城,当是用武之意,息君或何予其请和,定将化干戈为玉帛!”
不待音落,息候姬绳起身怒日:“息为周臣,岂有称臣番邦之理,寡人誓捍息室名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罢,拂袖背对之。
闻其一番壮语,蔡候姬献舞心中略为所动,然若为其与强楚交恶,蔡室亦会身陷困境,或将万劫不复,由是一时不知如何复言,只得隐其背后唉叹连连。
息候姬绳知其所想,身形不动侧首轻言道:“楚之强,息人自知不敌,谨祈杀身成仁!息亡之后,蔡前再无屏障,望君莫步寡人后尘也!”说罢,抬足即走。
蔡候姬献舞急而起身言道:“息君且回,蔡室援军随后即至!”说罢,于其身后拱手相送。
闻其此言,息候姬绳顿止身行,心中所求即得,嘴角显现一抹黠笑,进而无复回言,径直离去。
初秋时节,夜除燥热,早见清爽,凉风袭来,沁人心脾。息候姬绳着甲登城北望,打天际驶来一骠兵马,蔡字椽旗渐入眼帘。
临抵城下,蔡候姬献舞仗剑问道:“楚军何在?”
息候姬绳负手仰天长笑,少顷止笑厉言道:“周室无道,诸侯无礼,吾已投楚矣,今日便是汝等葬生之日!”
蔡候姬献舞惊日:“应汝之言,寡人引军来援,汝怎可恩将仇报?”
息候姬绳冷笑道:“恩将仇报?结陈制息是为恩?薄妻辱我是为恩?如此大恩,寡人岂能不报!”说罢,举目望向西北。
蔡候姬献舞亦随其侧首而望,城西涌现大批兵马,当属楚军无疑,人吼马嘶奔向己处杀来。
自知中计,蔡候姬献舞瞬即敕令三军速退,行前谓上诫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汝定不得好死!”说罢,转身纵马而走。
息候姬绳挺身不语,随之挥手著军出击,息城上下一时鼓声大噪,万余息军本出城门,于后追击。
蔡军因之无备而仓皇无错,一路上死伤千余,冲散者不计其数,退至莘城为之两军追上而围。
退之无路,唯有决死一战,众将纷纷上言请战,而蔡候姬献舞却无意与战,含恨而亡终是心有不甘,好歹要报得今日之仇。思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无薪起火,遂决意忍辱负重,出而降楚。
眼见得蔡军受困,逃生无望一战可下,息候姬绳遂数蕃请兵出战抢城,太傅申葆则以重整旗鼓为由一一拒之。
今若灭蔡而引诸侯联军抗楚,楚将以一敌百,尚且不论胜负,楚人自此再无北上之望。
中原之大诸侯百家,非一战可下,入主中原还当以蚕食为上。
灭蔡得不偿失,太傅申葆自是无意为之,他在等待。稍时,营门哨兵来报:“蔡候姬献舞自缚请降!”
闻得此言,太傅申葆喜笑颜开,立时起身迎将出去。出得营来,望见蔡候姬献舞业已跪候门前,太傅申葆上前亲自为其释缚,谓其言道:“老夫无意欺蔡,只是应息所请,从中说和罢了,怎可使君自缚而来!”说罢,将其挽起。
蔡候姬献舞拱手回礼,躬身歉道:“败军之将,岂敢妄自尊大,但求贵军宽仁,许我投诚之请!”
太傅申葆执其手言日:“此非说话之地,敢请入息小聚!”说罢,引其入营。
不多时,楚军拔营而退,行伍整齐明锐,好一派强军气象。
入得息城,太傅申葆高坐大堂,息蔡左右宾主相随,息候姬绳先而怒日:“无礼之徒,辱我太甚,誓杀之!”
蔡候姬献舞侧首愠色回日:“卖主求荣之辈,竟敢人前言礼,无楚相助,汝算何物!”
闻其此言,息候姬绳怒而回首,进身向前指面欲骂。谓其此状,蔡候姬献舞亦不示弱,愤而起身欲待强辩。
太傅申葆轻咳数声,示意止言,进而大笑道:“汝等一邦之君,年近而立,虑事当从大局出发,莫作小儿之争!”
闻得此言,二人羞愧不已,恶目相视一阵,竟自回位落坐。如是太傅申葆续言道:“往无深仇大怨,近无切齿之狠,二位既已向楚投诚,即是我盟兄友弟,自相矛盾之举再莫为之!”
二人恨恨不言,而见太傅申葆脸色渐变,愠言道:“为一虚礼而争,抛却江山社稷不顾,弗从我意者,吾亦不强求,取而自领便是!”
见其如是言,二人畏而起身,拱手上言道:“我等谨受尊言!”
太傅申葆展要推臂,礼请入坐,随言道:“如此甚好,愿我三邦携手同心,改天换道,重整乾坤!”
似此欺主妄言,从未闻说,可窥楚室之强,二人一时心惊无语,只得应声道:“楚兴我兴,楚亡我亡!”
太傅申葆大喜,即令杀猪宰羊犒劳三军,置宴备酒礼请息蔡。
不数日,蔡室投楚传遍九洲,番邦欺周侵入中原,诸侯闻之惊骇不已,人人自危。其中尤以郑宋卫陈鲁为甚,如楚入蔡北上,五邦将与强楚正面接战,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国破家亡。
似此无一可承受其重,鲁公姬同遂与郑卫陈蔡四邦议定联军抗楚,亦为御楚唯一之法。
不数日,五邦联军迫近蔡地,如此可见太傅申葆先见之明,应时顺势礼送蔡候姬献舞还邦,楚周中原大战得以缓息。
如此一闹,引得中原腹地一众诸侯无暇北顾,山东齐室由是趁机大肆扩张,齐臣齐聚一堂商讨扩张方略,齐公姜小白言日:“寡人尝思衅鲁复仇,今得楚军助我一臂之力,趁虚而入可轻取乾时、长勺之地,众卿以为如何?”说罢,翘首以盼。
闻及此言,群情高涨,众臣纷纷附言请战,上卿管夷吾抱臂扬言道:“公欲亡齐,便使攻鲁!”
齐公姜小白少年气盛,为其一语激怒,当下责言道:“管子鲁臣?齐臣耶?竟敢为敌而言!”
上卿管夷吾出而躬身拜道:“忠职君事,不敢存私!”
齐公姜小白挺身驳道:“汝可知战机稍纵即逝,今日如若谨守不出,恐日后再无如此良机,汝还敢自言无私!”
见之君臣二人争执不下,相邦鲍叔牙出而打和道:“君莫强辩,且待管子言明道理,再做决断!”
齐公姜小白自小为相邦鲍叔牙照料授科,因是视之如父。父有教言,不敢不从,是以侧身静坐待言。
上卿管夷吾顺势上言道:“蛮楚北侵中原,诸侯联军相抗,我不参予,便这也罢了,还待背后做难,定将落人口实,若得退楚,诸侯必将群起而伐我,似此君待何决?”
闻此,齐公姜小白默语,缓缓回侧躯体,正身以对,谨待下言。
上卿管夷吾续言道:“中原之敌,即我之敌,大敌当前,需我同仇敌忾,不可落井下石!另外还当予以支援,钱粮辎重多少应些,全我尊王攘夷之礼!”
齐公姜小白失落道:“卿之所言,寡人何曾不明,只是坐失措鲁之机,着实心有不甘!”
上卿管夷吾起身回道:“今得蛮楚北侵,诸侯无暇他顾,确是我扩张之际,失之实为可惜!察势,以无礼伐有礼,得不偿失,然以有礼伐无礼,则无不可!”
齐公姜小白兴而请言道:“愿先生教我!”
上卿管夷吾回日:“齐侯之出也,过谭,谭不礼焉。及其入也,诸侯皆贺,谭又不至。似此无礼之辈,伐之可也!实得谭地,不胜虚得乾时、乘丘百倍!
齐公姜小白闻言大喜,赞日:“管子大才!”说罢,即着众臣应言行事。
不数日,齐使西出,携粮草辎重百车,入联军大营,声援抗楚;齐军东出,取谭邑全境,诸侯无言。齐公姜小白一时名利双收,可谓风生水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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