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百姓听闻义兵要下发钱粮,起初还不敢置信。
在他们眼里,不抢掠杀人的军队就已经是极好了,怎么还会有军队给他们发放钱粮。
等到义兵押送马车,一个坊市一个坊市的发放钱粮,百姓们终于相信了。
按照人口,无论老弱妇孺皆是一口人一斗杂面,再发放一百文钱。
看上去并不是很多。
可眼下是寒冬腊月,延安城的百姓也缺衣少食挨饿受冻。
这些东西足够他们省吃俭用,扛过这个冬天,避免许多没有生计的百姓饿死。
这可是救命之恩。
再加上义军军纪严明,除了严格监控官绅大户,执行宵禁,对普通百姓并不限制。
许多百姓也敢走出家门。
他们路过街口,能看到义兵正在押着城中恶名远扬的官绅大户,细数他们犯下的罪过。
从虐待奴仆,到欺男霸女,再到勒索抢占,残害百姓,罪证明明白白。
一些苦主到官府求告,反倒被这些大户收买官吏,殴打下狱,家破人亡。
此刻终于有人为他们做主,许多人情绪激动,以头抢地,让义兵为他们做主。
义兵也都是受苦受难的贫苦百姓。
听到这些无比愤怒,都大喊着要杀了这些大户。
一时间人人喊打喊杀。
被捆绑起来的官绅大户吓得趴在地上,对着李毅磕头作响道。
“大帅饶命,饶命啊。”
李毅冷笑道:“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你们要想被宽恕,该求的是苦主,是被你们残害的百姓。”
这些官绅大户纷纷迟疑。
他们可都是体面人,怎么能求这些泥腿子呢?
可是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刃,终于还是跪向苦主,跪向群情激奋的百姓,痛哭流涕,不停的磕头认错。
无数百姓被这个场面冲击到。
往日这些高高在上,捏死他们像捏死蚂蚁的官绅大户,竟然向他们求饶认错。
这还是原来的世道吗?
原来尊卑贵贱、恃强凌弱并不是天经地义的。
原来天下为公,人人平等的世道是这个样子。
原来他们并不卑贱,只要联合起来,小民也不可欺,反而能当家做主,让这些恶毒的大户受到应有的惩罚。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响起。
其中夹杂着苦主痛哭的声音。
曾经受过的委屈,压抑的情绪,家破人亡的冤屈,终于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罪有应得的官绅大户被压上了木台,斩首示众。
剩下罪不至死的,则被施以杖刑,然后让他们倒夜香,清理废墟,做苦力恕罪。
城中各处的公审大会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领到钱粮,见识到义兵是真的为穷苦人做主,城中百姓真正的认识了这支义兵。
同时,李毅也让农会管事们趁机当众宣讲天下为公,天下大同的理念,并且号召百姓加入农会,团结起来对抗不仁不义的官绅大户,对抗贪婪如虎的官府小吏。
这些事情处理完之后,李毅又将精力放在了军务上面。
这次起事,是被洪承畴逼迫的,仓促之下许多事务都没有安排好。
眼下攻占延安城,取得大胜,下发了赏赐,军心可用,正是调整军队的好时候。
第一件事,就是正兵损失惨重,需要从辅兵中选拔兵丁补充正兵。
然后精简辅兵,将之前编入的辅兵精简到两千人,剩下的充作民兵,负责后勤。
就在李毅紧锣密鼓的处理各种事务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猛然推开。
正在批改文书的李毅眉头一皱,抬眼看到神情惶恐的布颜。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布颜这么失态。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布颜快步走进来,语气颤抖的道:“大人,斥候禀报,有大股的官兵向着延安城赶来。”
李毅豁然站起身来,邹着眉头道:“不可能。西北边军主力还在直隶,延绥地区只有洪承畴这一支军队,哪里来的大股官兵?”
“斥候禀报,官兵前锋千余骑兵已经过了洛水,眼下离延安城不足五十里。并且高老实也派人传来消息,东面也有数千官兵包围而来。大人,我们被洪承畴骗了,延安城是一个陷阱。”
李毅怔在原地。
两路官兵加在一起六七千人,从东西两路包围过来,明显就是早有预谋。
没有半个月的调兵时间,根本来不及。
很显然,布颜说的是对的。
从自己率军起义的时候,洪承畴就已经做好充足准备,召集援军想要包围自己,在延安城下彻底歼灭义军。
而唯一的变数,就是洪承畴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够夺取延安城。
不得不说,洪承畴这份心机谋算,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布颜问道。
李毅扭头看向他,肃然道:“我军刚刚经历苦战,损失惨重,战力薄弱,绝非官兵的对手。如今之计,必须要舍弃延安城,尽快突出重围。”
布颜迟疑道:“大人,我军都是新兵,再加上有许多老弱,怕是来不及撤退,就会被官兵前锋咬上。”
这个道理李毅自然明白。
此刻他也是心乱如麻,只得道:“你先去找李过,让他尽快整顿队伍,做好撤离的准备。你与我一同北上。”
形势危急,根本就没有给义军准备的机会。
义兵现在鱼龙混杂,虽然有农会和军官指挥,可是仓促之下,想要完成撤离根本不可能。
就在辎重刚刚装载好的时候,官兵前锋骑兵赶了过来。
城头上突然响起钟声。
李毅带着布颜、李过、高小甲等人登上城墙,只见远处千余骑兵铺天盖地的杀了过来。
他们皆是身穿布面铁甲,头戴铁盔,手持弓箭长矛,旌旗招展,有着一股凶悍的杀气,一看就是精兵。
“是边军骑兵,看兵甲,好像是固原骑兵,还有延绥右路骑兵。”
高小甲突然开口道。
为首的游击将军大声下令,旗帜招展,骑兵纷纷呼啸着向着城墙涌来。
长刀挥动,骑兵如同浪潮般一波波的向着城门而来,然后火铳弓箭齐齐射击,声势十分骇人。
好些义兵吓得脸色苍白,恐惧的看着耀武扬威的骑兵。
就连李过、布颜等人想到大股官兵包围而来,义兵再无撤退的机会,也是眼神担忧,面色死灰。
一个把总大喊道:“城内的贼寇听着。数万官兵转瞬即至,尔等打开城门,还有一条活路,不然攻破城池,尔等皆要人头落地。”
城下骑兵纷纷高举兵器,大声叫嚷怒骂,恐吓连连。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骤然从城头射下。
刚刚喊叫的把总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箭矢直接射穿喉咙,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忽然的变故,让耀武扬威的官兵微微一愣,气势一落千丈。
李毅放下金弓,对着周围义兵大喊道:“弟兄们,朝廷无道,官府横征暴敛,我们根本没有活路。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难道要苟且偷生,眼睁睁看着家人活活饿死,子孙后代一直被他们奴役?今日我们就算战死,也绝不投降,我们要为了子孙后代,流尽最后一滴血。”
“决不投降,决不投降。”
李毅的话激起了义兵们对官府的仇恨,对天下大同的向往。
他们纷纷振臂怒吼,将胸口的恐惧通过怒火宣泄出来,声势震天,直冲云霄。
城头下的官兵骑兵被挫了锐气,又见义兵团结一心,战意高涨,气势更加低落。
队伍后面的游击将军深深看了李毅一眼,指挥骑兵撤退。
看到官兵撤退,城头上的义兵纷纷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只是李毅几人,皆是面色沉重。
有着千余骑兵在城外虎视眈眈,义兵就没法撤退。
可是官兵大部队马上就到,这时候困守延安城,外无援兵,内又不足守,此地已经是绝地。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压在李毅心里。
他也没有答案。
“来人,去将从清涧来的人叫过来。”李毅突然道。
很快,一个满脸冻伤,裹着灰色兜帽的汉子走了进来。
“操守大人。”
汉子一进来就要下跪磕头,却被李毅扶了起来。
“自家弟兄,不用虚礼,坐下喝茶吧。”
李毅将汉子拉到桌子旁,给他倒了杯热茶。
他也认出这人是李家庄人,也算自己亲族,一直在高老实身边做事。
派此人来,看来是高老实故意为之。
李毅先是问了清涧碎金军的情况,知道他们被软禁在军营,内部分歧很大,无法响应起兵。
这些李毅是明白的。
洪承畴当初陷害自己之前,就已经拉拢碎金军的武官,分化碎金军,如今怎么会给碎金军帮助自己的机会。
不过这也给了李毅一个机会。
高老实在清涧,虽然掌控不了军队,并且内部分化,可要是能摆脱软禁,也可以成为一支奇兵。
只是他兵力较少,只有三五百人,无法真的影响占据。
想到这里,李毅突然眼前一亮。
他想起来,自己好像曾经在清涧结下一份善缘,也有一支助力。
若是两股人马合二为一,那眼前的死局,或许就有了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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