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之。”朱常洛指着上面抄录的奏疏文字,“当时申阁老驳斥,父皇就没改回去,考成法倒是废止了。此后阁臣虽不敢阻挠部权,但重臣缺员,九卿及科道掌印者咸得自举听上裁。吏部诸曹郎亦由九卿推举,尚书不得自择其属。在外府佐及州县正、佐官则尽用掣签法,部权日轻。”
“虽然是自举听上裁、推举听上裁、掣签备上命,但父皇……”朱常洛叹着气,“阁权略小了些,部权仍受其制。大小国事,阁臣票拟呈报。若父皇不能明察秋毫,还不是让群臣私下里可以做很多文章?孙儿觉得,恐怕这便是菩萨所说党争不止的起因。”
清晰的脉络呈现在李太后面前,她不由得喃喃自语:“这么说,其实从世庙时候开始……”
“自然,那时就有严党与清流之争。只不过,那时所谓严党,只是奸臣严嵩一人之朋党。”朱常洛说道,“如今阁臣已不敢如严嵩或张江陵一般,那就更加复杂了。但不论如何,文臣外可制武臣,内秉国事繁重。孙儿有诛心之论,他们也未尝盼着孙儿勤勉,孙儿事事准了内阁票拟才是他们觉得最好的。”
“哼!想得倒美!”
朱常洛却苦笑着:“孙儿不孝,皇祖母,孙儿要叫声委屈。从世庙他老人家到父皇,如今这局面已极其牢固。孙儿当真要再续国祚,非得请皇祖母极力帮扶孙儿才是。”
利用这前后加在一起近百年的祖孙俩只处置“重大关切事件”的机会,大明的文臣终于形成了牢固至极、制霸文武的权力结构,皇权已经不能再轻松驾驭他们。
现在朱翊钧虽然不能继续开摆二十年了,但情形一样不乐观。
朱常洛这声委屈叫得发自肺腑,李太后先宽慰了一句:“若非如此,菩萨焉会示警于你?这些祖母都知道,是为难你了。”
前面说大明的制度对皇帝的要求其实很高,而朱厚熜和朱翊钧这爷孙俩待机既长又没好好用心国事。
如今都不只是文臣权力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或缺,朱常洛这份方案里还点出了朱翊钧缺官不补对地方府县造成的影响。
京里和地方缺员众多,大明虽然还在因惯性而正常运转,但地方赋税已经有被大族、胥吏一起把持的现状。
大族繁衍多年,胥吏累代袭替。
流官任用一方,只要有功无过,其后便是专心钻营。
这么多年下来,府县只知诸族,皇权能下乡吗?
国本之争?那与他们无关。
但他们在地方,反倒是盼着因用兵、天灾和各种缘由而加税。
再与诸多矿监税使利益捆绑,为害更猛。
人事无秩序,政令不通畅,地方失控,财源枯竭,卫所荒废,将卒卑微,勋戚稀烂。
朱常洛虽然已有大致思路,却也不得不感慨。
大明已经被他爹打成一副稀烂无比的牌。
李太后同意了他对她公公和儿子的吐槽,而后神色严肃:“但既然症结在这里,后面方略怎么是先从宗室开始?”
朱常洛知道真正要说动她的只有这一件事,因此他立即跪下来说道:“皇祖母容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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