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都能将骨头看得清清楚楚。狗如此,躲在各处悄悄朝他们打量的村民就更是如此了。
郑昆拿棍子撵了两下狗,又开始喋喋不休:“你们要是再晚来几天,这几条狗保不住也要被杀来吃了。也就是它们不在家里吃饭,不然早就活不成了。也不怪我们没有良心,实在是这个年头人都活不起了,更何况是几条狗。”
他说话时,陈韶也适时地打量着大石村。
大石村是她目前所见过的村子当中,最破烂的存在。如果不是追着他们叫的几条狗,还有各处偷偷打量他们的村民,说是个废弃的村子也不为过。
郑昆的家在村东,也就几间破草屋。
屋里的桌椅凳子,也都破破烂烂。
郑昆的大儿子将唯一能看的树墩搬了过来,骆爷抢着接过来后,捏着衣袖擦了一遍才递向蝉衣,“家里能用的桌子板凳,都拿出去换粮食用了,大人且将就着坐一坐吧。”
陈韶没有推辞,坐下后,目光在郑昆及他两个儿子身上扫上一圈,随后便落到了躲在屋门口的几个孩子身上。几个孩子脸色都是黑黄的,头发也稀疏泛黄,单从他们的身子骨判断,几个孩子最多七八岁,但从大人的年纪来看,又显然不止。
蝉衣见状,领着两个羽林卫将马车里的吃食都拿出来,一一分给了村子里的孩子们。
马车里的吃食并不多,分到每个孩子手中,也顶多一人一块点心。
陈韶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吩咐李天流道:“你立刻安排人去看一看文家那庄子上有多少粮食。”
李天流安排人去后,陈韶又回过头,对郑昆的两个儿子道:“麻烦你们多找几个人,到附近的村子都吆喝一声,让各家都带着物什去文家庄子上领取粮食。”
郑昆的两个儿子看一看李天流,又看一看他身后的羽林卫后,都难掩喜色地往外跑了。郑昆的两个儿媳妇还有些担心,蝉衣适时地过来安慰道:“不怕,文家不敢来找我们公子的麻烦。”
陈韶由她劝着,自个则回头问起了郑昆:“老人家,文家是什么时候在这边有的庄子?”
经过骆爷传话后,郑昆答道:“那早了,我算算……文家在这边置办庄子时,老大刚二十三岁,如今老大有四十一岁了,那得有十七八年了。”
陈韶又问:“文家的庄子来这里多久,提出与你们交换的土地?”
依旧是骆爷凑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后,郑昆才答道:“也就过来一年不到吧。”
那就是村正一家被活埋有十七年了。陈韶继续问道:“村正一家有多少口人?”
“老三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子已经成亲,也有孙子了,还有两个没有出嫁的女儿和一个老娘,总共有十三口人。”难得的,没有骆爷重复,郑昆就听清楚了她的话。浑浊老视的眼里涌上一层泪花,颤巍巍地抹去后,接着说道,“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他们那样狠毒,他们要换地,头一个就找上了老三,老三才说了一句不同意,他们就将村正一家老小全部推到了你们挖的那块玉米地,然后就挖坑将他们埋上了。他们是有备而来,手里带着长刀长剑,老三和几个儿子想反抗,他们拿起长刀长剑就往他们身上砍。我们都被吓傻了,等反应过来时,老三一家已经被埋上了。”
郑昆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老三一家的下场我们都看着的,他们埋了老三,又来找我们换地,我们就没一个人敢说不同意了。”
骆爷在旁边补充道:“他们逼着这周围的几个村子把好田好地都换走了,税赋却没有一并换走。换回来的那些田地种出来的粮食已经填不饱全家人的肚子,还要再背上那么重的税赋,这些年,好多人家因为年年欠税而被强行抓去充作劳役。”
郑昆道:“现在好了,大人来了,苦日子都过去了。”
陈韶什么话也没有说,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就出去了。村子里有些吵,得知可以到文家的庄子上领取粮食后,家家户户都在找装粮食的篓子或是叫着一家老小一起出动。陈韶站在郑昆家的屋门口看了一会儿,吩咐蝉衣:“我们也过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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