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方老大疾步向前,抡起两只琅琊锤向大胡子的身上击打而来,方老二也怎肯落后,他顾不得臀部的疼痛,琅琊锤也呼呼击来。
霎那间,四只琅琊锤幻影层叠,如雨点般落下,林中烟尘四起,砰砰的闷响声不绝于耳。
大胡子如贼鼠般在地上抱头乱窜,众人看得惊心动魄,都为大胡子捏了一把冷汗。
但琅琊锤起落之处,未伤大胡子秋毫,是他躲避棍棒的身手了得,还是方氏兄弟有意留一手想抓活的,又或是方氏兄弟英雄相惜之情。
方氏兄弟出身寒门,自小父母就离世了,全靠舅舅把他们拉扯大。
舅舅宇文弘是黄军中的一名伙夫,见到方家兄弟力大无穷,便推荐他们投了禁军。
两兄弟果然没让舅舅失望,在各大战场上屡立战功,被封为左右大将军,各领兵一千,负责战场上的冲锋陷阵和战后的肃清残敌。
趴在草丛中的夏宇龙四人,虽说看不见这打斗的场面,但从小喽啰的吆喝声和场面的杂乱声来判定,大胡子定是被拖住了。
那蓝军将领心中暗自焦急,只是他受伤不轻,右手已再无气力握箭,出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累这位好汉,但他岂会让这几个素未谋面之人替他背锅,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夏宇龙心想,此刻若是前去助阵,定会暴露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这些痞子士兵中怕是没有一个好人,千万别两个妹子落到他们的手中,况且这位将军已经受伤,救人救到底,得想法子助他逃出虎口,但胡大哥又身陷囹圄之灾,不能见死不救……
他已来不及过多思考,对着两个妹子叮嘱道:“你们看好这位将军,我去替胡大哥解围。”
蓝芯和张仙相视着点了点头,齐声道:“哥哥小心些!”
夏宇龙抽出腰间的铁锹,从草丛后退了出去,他在林中绕了半圈后,才从一条小路奔来。
距离小喽啰近些时,他越身而起,“呼呼”几声,飞快地跳过了众小喽啰的头顶。
只听得“当当”几声清响,夏宇龙手中的铁锹已和方老大的琅琊锤交缠在了一起。
看着这位翩翩少年从天而降,而且身材高大、体型健硕,招数变化也极为轻快,方家兄弟俩猝不及防,纷纷脸色大变。
方老大仓皇地向后退去几步,夏宇龙收回铁锹,众人道是他要罢手了,但那铁锹却向身后劈出,一道道幻影中夹着真气打在了方老二身上,方老二顿感右手臂一阵酸麻胀痛,琅琊锤已然滑落掌心,重重地落在了泥地上。
夏宇龙体气充盈,若是他动起真格来,方老二的手臂非得被铁锹震断不可,他的招式又快又准,看得小喽啰们目瞪口呆的。
为了缓和尴尬的局面,方老二不慌不忙地拾起了地上的琅琊锤……
嘿嘿一笑,说道:“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你卑鄙无耻,竟敢偷袭老子,有种的正大光明与我们干一仗?”
夏宇龙抱拳行礼,环视着众人说道:“诸位兄弟,我们兄弟二人路过此地,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官爷们,我们出门讨生活,不想与官家结下梁子,官人们大人有大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我们这就下山去……”
说着,便伸出手来,把大胡子从地上一把拽起。
大胡子一身的尘土,身上的衣裤已被琅琊锤上的倒钩扯得稀烂。
其中一小喽啰在人群中喊道:“这胡子拉碴之人杀了我们的人,是要吃官司的,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对,杀人偿命……”
“把他给杀了,他杀了我们七八人,死七八次也不为过。”
“这小子无罪,但这胖子必须得抓回去,否则难于服众。”
在小喽啰当中,你一句、我一言地说开了,整个林中都沸腾了起来。
方老大拱手回礼,看着夏宇龙说道:“我兄弟俩也出生于寒门,自然理解你们闯荡江湖不易,但你们也都听见了,这胖子杀了我们的弟兄,众兄弟们都说不能放过他,我有岂敢私自放过你们?”
话音刚落,有十几个小喽啰已在草丛中将死去的小喽啰的尸首给抬出,其中有两个小喽啰从昏昏欲睡中醒来,当看到凶神恶煞的大胡子时,又被吓得晕死了过去。
大胡子“啧啧”两声,哈哈笑道:“这么经不起恐吓,这便是调戏良家妇女的后果,军中有令,所到之地,不听约束,欺压百姓,与良家妇女鬼混者,此谓奸军,犯者必斩;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进,旗伏不退,此谓悖军,犯者必斩……”
他接连列举了梁国的几条军规禁律。
方老大上下打量起大胡子来,心想,这厮一介平民,怎会知晓军中如此多的规矩,他与那蓝军将领又有何干系?
方老二见方老大默不作声,便开口说道:“军中之事自然由军中处理,容不得外人在这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
大胡子抱着双手,大笑道:“是吗,谁不知道你们官官相卫,这官字头上顶着一顶乌纱帽,下边两口相连,串通一气,能有谁说得过你们?”
方老二词穷理尽,一脸的震怒,说道:“我以我方老大的人格来做担保,事后必……”
“担什么保?”方老大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千万别又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看着大胡子,一脸的正色,“哼,胖子可不简单啊,识相的就把那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我告你私通逆贼,这可是满门抄斩的事情,你们定是来救那逆贼的吧?”
大胡子反问道:“你又怎会知道我是来救他的,凡事都得讲证据,有能耐你拿出证据来,我兄弟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我们是路过此地,正巧碰到了你们。”
方老二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方老大又抢先说道:“你定是那叛军的手下,在军中当差的,否则一介布衣又怎会对军规禁令了解得如此透彻?”
说起军中之事,大胡子有一大堆话已涌到了嘴边,但经过再三权衡,他罢了口,正想转换话题,其中的一小喽啰提着嗓子喊道:“这胖子与军机处通缉的叛军胡天山长得这般像,他一定就是叛军胡天山了!”
“是啊,长得太像了。”
“一定是他……”
“把他抓回去交给军机处处置。”
“他可值十个金条呢!”
“今天落到我们手中算他倒霉……”
众小喽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
他们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氛围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大胡子面色一沉,却是想不到还真被军机处给通缉了。
军机处的刘大人是个老顽固,柴米油盐不进,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从来听不得别人的意见,这所谓的“叛逃”之事怕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的了……
想到这里,大胡子故作镇定,说道:“人有相像、货有相同,我只不过是多读了几本军书,你们却硬要说我们是什么叛军,这妄加之罪怕是你们没少干的吧!”
夏宇龙灵机一动,应和道:“我大哥自幼熟读各类军书,不仅精通军规禁令,各种兵法也烂熟于心,在这方面我都敬畏他三分,若是让他领兵打仗,却也不在你们之下……”
说到这里,夏宇龙与大胡子互换了眼神。
大胡子脸上虽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心中却是自惭道:“我的好兄弟哟,你可把我美言上天了,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若是被他们邀请去当了军师,这老脸就丢大了。”
夏宇龙拱手向众人示礼,又道:“我们本就乡野村夫,还要靠采摘草药到集市卖了维持生计,你们请自便吧,如果要打架,我们却也不怕你们,随时奉陪便是。”
大胡子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我兄弟向来说一不二,也从不食言,他的本领比我强得多了,连冥界的魔兽都被他给打怕了,你们这些人又岂是他的对手!”
方老二“啧啧”两声,不屑地道:“牛皮被你们都吹上天了,我生平最恨说大话之人,就这毛头小子,怕是连我都打不过的吧,还有本事打魔兽,那魔兽又是何物,不就是发了狂的牛马么?”
大胡子“呸”了一声,扯着嗓子大大咧咧地说道:“连魔兽都没见过,白白在三界混了。”
他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也还是挺惭愧的,不过这也不奇怪,他已将闯入冥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中一阵猛烈的骚动,又有七八十个小喽啰,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方老大上下打量了夏宇龙一番,随后看着夏宇龙手中的铁锹,冷笑道:“看你是个毛头小子,讲话的口气不小啊,小小年纪竟干起了盗墓的营生,在梁国倒斗的勾当也是死罪的……”
话说间,突然一小喽啰高声喊道:“将军,这草丛中又有几人……”
话音未落,夏宇龙和大胡子已向蓝芯她们的藏身之处飞奔而去。
还未等方家两兄弟反应过来,夏宇龙扫平了围在草丛边的那十几个小喽啰……
大喊一声:“胡大哥,你带那将军先走,我来殿后。”
张仙早已是蠢蠢欲动了,她即刻利剑出鞘,顺势从草丛中窜了出来,与夏宇龙肩并肩地站在了一起。
见到这般水灵灵的女子,众小喽啰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兴奋地喊杀着冲了上来。
夏宇龙低声叮嘱道:“仙儿,把他们打退即可,尽量别伤了他们的性命。”
“嗯,知道了。”
张仙红着眼,点了点头,提剑飞身而起,衣袂飘飘地落入了人群之中,“呼呼”的剑气从中间开了花。
围攻上来的几十个小喽啰应声而倒,张仙的剑气收发自如,这些小喽啰只是受了轻伤。
他们还道是张仙的功夫平平,在地上挣扎了半会儿,不自量力地提着战戟、短刀又围攻了上来。
方家兄弟俩领着他们的心腹四五十人,与夏宇龙死死纠缠……
方老大的两只琅琊锤刚从夏宇龙的左身划过,方老二的琅琊锤便从夏宇龙的背部击打了过来。
眼见着两只琅琊锤就要落在他的臀部了,他向左边跨了一步,那两只琅琊锤擦着他的肉身而过。
只听得“嗤”的一声,一只琅琊锤上的倒钩已将他的裤子撕破,裤兜中凉风习习,被擦破的皮肤却是火辣辣地烫。
幸得他躲避及时,否则他屁股上的一大块肉非得给那倒钩给削了去。
方老二的这一招横扫偷袭,着实让夏宇龙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提醒自个儿道:“虽然不想取他们的性命,也别太轻敌了。”
两只琅琊铁锤重达千斤,又岂是小孩手中的玩物,方老二的这一招劈了空的横扫,显然是用力过猛,将他的整个身子都给带了出去。
只听得“砰砰”两声闷响,琅琊锤重重落在了地上。
方老二顺势向地上翻滚,几步开外,他才晕乎乎地站起身来,口鼻之上全是泥土。
高手过招,劲风烈烈,那几十个小喽啰提着战戟时进时退,心中都十分恐惧,均害怕在乱阵之中伤到了自己。
方老大喝道:“你们都退开,别碍手碍脚的……”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两只琅琊锤幻影般劈出,夏宇龙接连向后躲闪,只感觉两只琅琊锤在身边如飓风扫过。
看到胞弟这般狼狈,方老大也自然着急,在万军之中,他兄弟俩堪称战神,与强手过招,从未超过三招便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而今天在这小土坡上,却被这两个山野村夫给拖累住了,他只想以快制胜,迅速把夏宇龙给打趴下了,以挽回他兄弟俩在军中的颜面。
夏宇龙先前吃了方老二的亏,他已调整好心态沉着应对。
方老大越是心急,越是阵脚不稳,手上琅琊锤的精准度也越是拿捏不准,看似力道猛劲,却糟乱成了一团,几个阵仗下来,他不仅气喘吁吁的了,软肋也逐渐暴露。
夏宇龙将天剑秘诀默念于心,每退开一步,脚上便会增添一份力量,爷爷从小教予他的轻功步伐他也派上了用场,躲避狼牙锤的劈击越发地得心应手起来。
当天剑秘诀念至“天玄真道,地罡孤星煞……”这句时,夏宇龙猛然开窍,铁锹幻化成风,从两只琅琊锤中间左右劈出。
方老大顿感手臂一阵酸麻,两只琅琊锤脱手“呼呼”飞出,“噼噼啪啪”地打在了林中的古树枝上,所到之处,碗口大的树枝纷纷被拦腰折断。
少了琅琊锤的掩护,夏宇龙手中的铁锹直插方老大心口处……
方老大心里苦叫道:“我命休矣!”
众小喽啰都屏住了呼吸,均已抱定方老大必死无疑的念想了。
夏宇龙心存善念,岂是赶尽杀绝之人,他极快地转变了招式,右手向左折返,锹柄连同手臂“啪”地一声击打在了方老大的胸口上。
虽说招式急转,但力度却也不小,方老大被重重推出,身体如圆筒般滚进了草丛之中。
见状,方老二一脸的哭相,抡起琅琊锤又攻了上来,喝道:“你杀了我弟弟方老二,我方老大今天一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夏宇龙早已有所准备,他向右侧身,两只琅琊锤从他胸前划过,避开了方老二的一击。
还未站稳身子,方老二右手握着的那只琅琊锤顺着力道,已向他的左肋骨直劈而来,他来不及躲闪,挥出铁锹挡了过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一串火星子迸出,两人同时向后退开几步,等站稳时,方老大右脚上穿着的战靴已被撑破了。
夏宇龙右手掌心也收缩得紧,他双目聚神,不自觉地捏了捏锹柄,以放松整只手臂绷紧的肌肉。
他凝视着方老二,暗自骇然,心道:“这兄弟俩的气力在世间罕见,方老二的力气怕是在他哥哥之上,莫非这是他不甘心位居老二的原因么?”
看到方老二占据了上风,那群小喽啰提振了精神,有人喊道:“杀了他……”
“对,大将军把他给杀了,为大将军报仇……”
方老二杀气冲天,双眼通红,提着琅琊锤又冲了上来。
夏宇龙见他为兄报仇心切,却也不敢使出杀招,怕又再伤及一条性命。
他心情颇为沉重而复杂,沉重的是担心方老大怕是已经死在草丛中了,复杂的是他不相信方老大有这般脆弱,那方老大身子骨十分硬朗,真有这么不堪一击吗?
方老二抡起两只琅琊锤,频频使出他的绝招,什么横扫千军、泰山压顶、愚公移山、天花乱坠、舍生取义、各显神通一样都没落下。
夏宇龙遇招拆招,几十个回合下来,他们的气力不减反增,他似乎又悟出了什么,但悟道之前又像隔着一层轻纱,看似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方老二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他扑通一声跪地,将颈部贴了上来,靠在了铁锹的尖头上,哀求道:“我不想与你再打了,你这人是打不死的,反正方老二已经死了,你也把我杀了吧?”
夏宇龙收回铁锹,说道:“我不会杀你,你去瞧瞧你兄弟,他也未必死了。”
此时,有几个小喽啰在草丛中已将方老大找到,并把他抬了出来。
方老大二话不说,抡起琅琊锤又击打了过来,喝道:“这厮竟敢与梁军对抗,灭梁国威风,把他给我拿下。”
众小喽啰一拥而上,场面又陷入了混乱。
大胡子已背着蓝军将领向树林深处跑去,蓝芯在前方带路,她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有两队小喽啰约摸二十来人叫喊着追撵了上去
只听得身后“沙沙”声不绝于耳,利剑“嗖嗖嗖”地从耳边擦过,大胡子加快了脚步,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了。
蓝军将领在背上喊道:“好兄弟,别累坏了,我自个儿会走,再往前就出这密林了……”
话音未落,大胡子找到了一棵大树做掩护,把蓝军将领放了下来。
他擦拭着额上豆大的汗珠,说道:“你说得没错,少了树林我们无处藏身,就成活靶子了,嘿嘿,我又要逗他们一逗。”
说着,他看了看密林深处,只见不远处人头已经在闪动……
他看着蓝芯,急道:“芯儿妹子,你带这位大哥到草丛中先去藏身,待会儿我还有话要问他,别让他给跑咯!”他折断了一支树丫,身体几个起落,已找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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