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飘飘然分不得东西南北中,待其第七口饮下后眼前少年方才吐息落笔,立于原地似是缓了许久,此后方才有所平复。
目视长卷,霖昶默然,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动作,在那执笔观摩,细细品味着手中的那副《寒士图》,恍然间手中墨汁有些收不住,但胸口积塞的无能为力却让他再难下笔。
从前是落魄,但现在,是没用。
少年长叹,正视后却看到那鸾桥上的道袍少年不知于何时转醒,青牛饮酒,手中柳枝四下摇摆,好生潇洒的少年!
墨袍少年愣在原地许久,显得有些呆滞,随后又红着脸腼腆地掰算着手指,一时间手脚不知于何处安放,看着他这模样悭行淡笑一声,施手压住,温和道:“转眼十四载,现如今我已不是祖师座下弟子了。若是纠结,我便托大请你唤一声师叔好了。”
“师,师叔!”霖昶怔然,随后激动地弯腰行了一礼。
他对悭行的尊重既有辈分的缘故,也有他身为天骄的荣誉,但更多的,是敬佩他的处事风格与曾经的事迹。
那少年,不管他自觉如何,他永远都是墨道的天骄!
他永远是那身着黑白道袍的无畏少年!
见青牛如见恩师父母,这句话对当代书生来说,是刻在筋骨之上的铭文!
不过现在他身为宗门次道子,出世便要代表岳阳楼的颜面,不能逾矩失利,不过他行的这半礼,从哪里说起都是不过分的。
相比于对面少年,悭行就显得坦然很多,笑看对面的青涩少年,安然地受了这语无伦次的半礼,但行礼过后道袍少年却有些颓然,恍惚望天,不知作何感想,转过脸凝神于那鸾桌上的长卷,悠悠开口道:“时间久远了,如今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与你探讨一番现下天下的风云动向吧。其实你不必如此作贱自己的,现如今龙门大开,鲤鱼尚且有机会飞升,何况是你。所谓天骄不过是有所依仗罢了,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岸、高尚,砥砺前行便是。
“如今风浪刚起,一切尚未有定数,少年十三十四华光照,十五十七月上袍,你如今方不过十一,体质又不差,有朝一日凌空挥笔,便是天骄。”
悭行柔声,淡笑:“书墨不错。你也别觉得唤我前来便是冒犯了,这十几年来我也没做多少事,浪迹蹉跎,来此也不算什么坏事。青牛认可你,这是你凭实力得来的,无需卑躬屈膝,上下苦求。宠辱不惊,方能行于大道之上,少年有骨气,方能走得更远。如今天色已晚,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残躯如此,悔恨不堪。若是不嫌弃,能否将墨笔借我一番,让在下为你添上几笔?”
道袍少年说完,执礼出手,对面少年呆滞无神,许久方才红着脸狂点几下脑袋,像个孩子,稚嫩且天真。
悭行温和一笑,柳枝半空摇曳,座下青牛平稳地上前四步,背上少年躬身点墨,打量着鸾桌上的那一方纸画,那一望诸多往事上首,竟有些感慨,叹了一声奈何,少年端坐执笔,墨汁轻下,待劲道收敛,纸上三只蚂蚁。
此刻,冬风静止,墨袍少年沉默良久,弯腰接过墨笔,郑重其事。
“去找轩禅吧。”
良久,道袍少年出声道,“你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话落悭行侧颜,淡笑,随后转过身来挥舞着手中柳枝,渐行渐远。
今夜,小年。
望着那一片漆黑中的摇摆痕迹,墨袍少年矗立,良久,复行一礼。
半晌,子夜,天际无月,朦胧中一袭黑裙倦怠出手,血迹缥缈,月光大盛,瞬间,星辉大地。
此刻,西部灯红酒绿,往来热闹,远处一青牛不洗脚,身后衙役跟随打扫,背上少年酣睡。
那牛奶里,下了迷药。
白马反刍,睁开双眸,恬静微笑。
正如那画卷中的一只蝼蚁,仰望星空,不屈不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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