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唤他。
他迷迷糊糊,搂住她,“做噩梦了?”
“我想去一趟木楼。”
周京臣也睁眼。
“草莓开花了,带礼礼瞧瞧。”程禧偎在他怀中。
他晓得,她心里不是滋味。
叶柏南没举行葬礼,她顾虑周夫人的颜面,更不敢去墓园祭拜,不免惦记着。
“你不怕?”
“哥哥去吗。”她仰头。
他吻她眼尾,“我怕。”
程禧一愣,“你怕?”
“不过,你想去,我舍命陪你。”他一本正经。
周京臣提前安排了佣人清理卫生,去木楼那天,是3月29日。
距离礼礼的百日宴还有六天。
“礼礼,这是大伯父。”周京臣指着叶柏南的遗照,“伯父文武全才,是商界巨鳄,礼礼长大和伯父一样厉害。”
礼礼一双漂亮的杏眼眯成月牙儿,挥小手。
“小没牙佬。”周京臣逗他,“丑得随妈妈,是不是?”
程禧推窗户,草莓园向南,绿油油的叶子,水灵灵的花瓣。
依稀有叶柏南的影子,浇水,铲土,修剪花架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时日不多了。
她转身,揉礼礼脑袋,“爸爸是总工程师,最聪明了,礼礼随爸爸。”
周京臣笑了一声,识破她,“我夸叶柏南,你夸我,所以是防止我吃醋。”
“那你吃醋吗?”程禧挨着他。
他面容深沉,狡辩着,往门外走,“男人吃什么醋,女人才吃。”
园子的一阵风拂过,扬起程禧发梢。
她抬眸。
露台挂着一串蓝鸢风铃,风铃的中间藏了一枚丝绒盒。
打开,是小吊坠。
嵌了相片。
洁白的毛线帽,羽绒领,冻红的面庞。
去年,冬末春初。
在学校一条积雪的小道上,校长和系主任带着叶柏南参观,他投资了图书馆,安然拉着程禧去偷窥大名鼎鼎的叶总工程师。
彼时,叶柏南是她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
她鬼鬼祟祟躲在‘学生风云榜’公示栏的后面,竟然被他察觉,拍了照片。
程禧扭头,孤零零的木楼,仿佛一夕,春暖花开。
“你回来了。”她静静伫立。
微风和煦,花海摇曳。
“你姓周,不姓叶了,叶阿姨平安,柏文没受牵连,他上缴了全部赃款,是三等功,仍是风光荣耀的队长。京臣说,年底他会晋升,他崇拜你,很有出息。”
只有你。
死了。
一个坏人。
无人同情你的可怜,有人唾弃你的可恨。
幸好,周家长子,多多少少是体面。
“我喜欢吊坠。”程禧调侃,“但克数小,不太值钱啊你难得送一款便宜的首饰。”
她将吊坠物归原处,“柏南,给你留个纪念。”
“禧儿——”礼礼饿哭了,周京臣一边哄,一边温奶瓶。保姆搭把手,他又不肯,礼礼入口的奶、水,他亲力亲为,一旦离开视线,绝不喂了,“你抱礼礼。”
程禧应声,出门。
最后一霎,她又一次回头。
——柏南,下辈子,托生一个寻常人家,父严母慈,妻贤子孝,平平淡淡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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