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时,却见洛湘竹已被艄公掐住喉咙,抵着刀威胁。
艄公浑身湿透,毛发乱卷,老皴的脸皮沾着水,自有一股狰狞意味在其中。洛湘竹被掐得翻着白眼,恐怕再多掐一会儿,就要昏迷了。
这艄公先前被夜无眠一脚踢入江中后,便无人问其生死。夜无眠也只专心与船上四贼,角力斗智,没有管他。
他苦心孤诣,采取分化、唆使战略,几乎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声东击西,斩了张大球,解今日之围。
谁料世间事,最是无常,被他忽略的小杂鱼艄公,掉入江中后还能卷土重来,挟洛湘竹以令自己,使得功败垂成!
夜无眠心头一黯:“莫非今日就要折于此处吗?”
看天地一色,江水青寒,孤雁南飞,不免悲从中来。
瞥见洛湘竹涨红的脸色,被掐得快吐出来的舌头,又猛得一惊,心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自责难禁的时候,先救了小姐,与这群贼虚与委蛇,再慢慢趁机想办法!”
当下,他果断将松纹剑往甲板上一扔,咣当一下,道:“行,兵器我放下了。”
说着,冷眼看向这艄公,脸上不悲不喜,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艄公果真把手松了,刀尖撤开几寸,露出脖颈上淡淡的刀痕来,所幸没有割破皮流血。
洛湘竹剧烈咳嗽几声,回转过来,流下几滴泪水,看着夜无眠,声音沙哑道:“阿眠,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从我后面制住我……”
夜无眠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洛湘竹没有想到,他也没有想到。但偏偏就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却便发生了。
艄公武功是低,可夜无眠却忽略了,能当艄公的人,大抵水性都是不错的,掉下江去,能爬上船来亦是正常;武功再低,要挟洛湘竹,却也是轻松之事。
这些弯弯绕绕的线索,一般只有发生了,才能被人想起,否则,思虑的触角何曾能在这犄角旮瘩处探察?
事后莫悔,悔之不及。
夜无眠没有再作追悔之心,眼神平静,看了一眼艄公,艄公自是露出凶相与他对视。
他淡淡一笑,不作理会,把眼睛瞥到张大球脸上的痦子,带着深意道:
“张大王,不意你手下的人,竟能跳过你,自作主张,趁机偷袭我家主子。你虽为大王,此等行径,却非男儿所为。你虽为大王,御下不严,终究失了王者气魄。”
张大球本就颇有些恼怒,恼怒艄公多事,在夜无眠杀赖聪的关键口,竟无心阻拦了这一桩“好事”。
此刻听得夜无眠嘲讽,怒意更甚,直冲头顶。他双目圆睁,一巴掌甩过去,就将艄公扇下水里去,扑腾半天沉沉浮浮,好久上不得船来。
赖聪被这一巴掌之威,猛然惊醒,眼疾手快,赶在夜无眠之前,捡了他扔在地上的松纹剑,得意大笑不已,直似忘却了断臂之痛。
张大球走到洛湘竹身前,将她肩膀拿捏按住,轻轻一扯她头上绑着的头巾。顿时,一头秀发青丝如飞瀑般泄开,映衬出女儿家绝美的容颜来,直把这贼寇看得痴了。
莫说打劫打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便是从娘胎里滚落出来到现在,这等神仙似的人儿,张大球也是头一回见。
直愣愣地看着人家,看得三魂丢了两个,六魄在后面追一魄,把夜无眠方才那番嘲讽的话语,都听成了耳边风,呼呼一下吹没了声息,只有洛湘竹的美貌,还在方寸间存在了。
张大球顿时哈哈狂笑道:“洞房,今晚本大王就要和这个小白脸……不,小美人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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