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有劳你了。”
庄皇后靠在厉帝怀里,眉间的柔笑淡了三分,她今日提及诸家却并未提起自己的母族庄氏,庄氏乃大渊大族,如今也有适龄女子,但她怕厉帝认为庄氏有携太子专权的妄念,因此并未提,但她未提,厉帝也未提,这便印证了她的想法。庄氏两代手握大渊重兵,这些年若非她小心谨慎,从不与母族互通有无,恐怕她皇后之位也坐不了这么久,原本她以为三十载的夫妻,多少是有些信任的,但今日一番话,厉帝终是对庄氏有忌惮。庄皇后如今无子,将来太子即位她在这偌大的宫殿再无照应,显然厉帝并未为她想到这一点。道理虽明白,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难免不让人心寒。
淮南今年的春来得早,与年节一起纷沓而至。桑家之事在安城闹得沸沸扬扬,年节原本该是热闹,但自桑家被褫夺荫封之后,原本与桑家熟络的世家席间便没了桑家人的身影。桑子城对此事倒没太在意,原本桑家这荫封也就到这一代了,不过是提前交出去,对于桑家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桑子邺等人在意的还是面子问题,被褫夺的荫封可不那么好听。也因此,年初二的时候,桑子城回本府想见一见桑老夫人也被回绝了。桑子邺道老夫人还在气头上,便也就作罢了。
这几日,安城将举办大型的布料展,主要是商户上下游之间互通有无,毕竟不是所有的衣铺都同时贩卖成衣和布料,同时还有不少的学府、茶寮或者民办、官办的歌舞社等需要订专门的服饰也会直接来物料展上与人谈。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各府的夫人、姑娘们来看看现在最时兴的样式。
因为宴清安还要为新宅子添置一番便让阿喜随阿宁去看看,尤其是家里还少了后厨和戍卫的人,家里用人总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合适的。阿宁给了宴清安一个木盒子让她自己安排就行,里面全是银票,自打见她那般轻松就买下安城的宅子后,宴清安倒是对阿宁手中富裕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于是布料展当日,阿宁便带着阿喜早早出了门。阿宁今日穿着的是一套鹅黄色的曦照服,搭配着浅绿色的长甲,显得整个人暖洋洋的。阿喜见她今日心情极好,便问道:“姑娘怎么忽然想要去这地方?”
阿喜是宴氏的家生子,对于商人做生意的地方还是有些许的偏见,认为都是嘈杂之地。
阿宁道:“如今朝廷惠商,在淮南三城采买的物料可免部分税费,我们既然在安城,正好来看看。”
阿喜懵懵懂懂地点头,但也不太清楚到底自家姑娘在说什么。等到了磨子巷的陈展时,阿喜还是被那场景所惊讶。整个十里长巷都被改成了一间一间的铺面,商家将自家最得意的布料陈列在门面之上,猛地进来便能看到繁花锦簇一般的热闹感。这里也没有阿喜想象中的大家为了一两厘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场景,大多数人还是闲庭信步地逛着,偶尔在一两家店面门前停留探讨着什么,每个岔路口都有主府派来的府兵驻守,以防出现意外扰乱秩序。听闻,安城已经开始在北城的城郊着手建立专门的大型场地,只为来年做准备。
对于阿喜这样的女娘而言,这就如同在逛很大的衣铺,样式繁多,几乎可以让人挑花眼。见她这般高兴,阿宁笑道:“你若有喜欢的料子便挑些回去,咱们府内正好还没有选内服。”所谓内服便是内院仆从穿着的服装,一些大家会将内外院仆从的服饰分开,从而好辩别。
“可是姑娘,”阿喜有些犯难,“咱们家现在也没那么多人……”
阿宁笑了笑,“会有的。”
曾经阿宁不愿意坦诚相待,是因为她对桑家有着戒心,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能接纳她到什么程度,但现在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她是谁,宴清安和桑子城都会站在她身边,无条件地支持她,这就够了。
阿宁带着阿喜一家一家地看着,但每一家她都是一扫而过,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二人将纵横穿插的长巷都走了个遍,但阿宁却还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倒是阿喜选上了布料,那掌柜看在她俩是今日的第一单生意,即便要的量少也还是卖了。
“姑娘,你到底在找什么?”阿喜抱着买来的布料,见阿宁目光快速扫过店内的东西,似乎一直不满意。
阿宁道:“我在找一种生丝织成的料子,那种丝与我们寻常用的不同,生而洁白,光泽温润,触手柔滑。”
彼时大渊锦缎多是染色后使用,少见白色,只因生丝大多泛黄,做不出来高洁如雪的缎子,但当年阿宁在西方的某个小城镇见过,当地人有一种法子可以将原本呈黄色的生丝制作成雪白色而不伤丝。不过当年匆匆赶路,没能细问。
阿喜不太明白她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倒是一旁的掌柜闻此,道是行家,对阿宁道:“姑娘,你来看看。”
说着便将阿宁往里屋带,二人跟上前去,见掌柜从柜台的一个匣子里取出来一段洁白如雪的丝料,阿宁伸手轻触,丝滑柔顺,在暗室之中亦能泛着屡屡光泽,可见其质感绝佳。
阿宁内心虽喜,却不露于面上。她收回手,浅笑着问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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