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过境,人人四散奔逃,唯独江白砚立于鬼气森森之中,白衣染血,眉目含笑。
他相貌昳丽,长睫托映一双桃花眼,面庞隐在半明半昧的阴影下,一半如菩萨低眉,一半好似修罗恶鬼,毒蛇吐信。
江白砚绝不似表面那般光风霁月,而是个彻头彻尾、冷心冷情的疯子。
他与那场倾覆世界的灾祸,必有关联。
想到这里,狐狸又是一阵抓耳挠腮。
这么关键的情报……它居然一个字都不能对施黛说。
每每想要开口,向她提醒只言片语,那股被天理注视的感觉就如芒刺背,让它过电般痉挛。
江白砚去了江南除妖,施黛穿来后,还没和他见过面。
阿狸决定帮她做一做心理建设:“江白砚出身不明,被迫做了邪修好几年的替傀,从没被当作人看——久而久之,他为人处世的方式肯定不正常,你要注意些。”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病态,江白砚显而易见,是病态到疯魔的那一类。
“我明白。”
施黛认真思考:“环境因素是造成心理疾病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早年受过创伤,大概率会留下心理阴影。”
对,太对了。
不愧是未来国家栋梁,这觉悟,多透彻!
阿狸心中大喜,没来得及挥动两只前爪为她啪啪鼓掌,听施黛继续道:
“江白砚可能有轻微的回避型人格障碍和抑郁倾向,和他相处的时候,要尽量友善一些,多给他自信。”
考上警校后,她看过几本心理学相关的科普书。
以江白砚的经历,他要么长成一个三观扭曲、报复社会的大恶人,要么封闭自我,敏感自卑。
纵观《苍生录》,江白砚属于后者。
他自始至终没干过坏事,为镇厄司降伏了无数邪祟,不管面对谁,都温和含着笑。
就是有点孤僻,不爱和人说话。
阿狸:……?
它是这个意思吗?
一番话下来,施黛分析得那么一本正经,又错得那么彻底。
白狐狸半张开口,欲图倾吐真相,被天理降下的电流激得抽搐。
然而这怪不了施黛,在阿狸给出的半册《苍生录》里,江白砚从没展露过心底恶念,温润疏朗,确有君子之风。
碍于世界法则,它透露不出更多。
前途迷茫,阿狸闭了闭眼。
一人一狐说着悄悄话,毫无征兆地,窗外闪过一道白光。
妖物的悲鸣划破寂静夜色,剑气将窗棂劈作齑粉。朔风迎面,撩起施黛乌黑的发。
她抬眼望去,窗外站着个持剑的少年人。
鹤骨松姿,瘦削颀长,手中长剑清绝如朔月,正将一只妖邪穿心而过,鲜血飞溅。
一阵轰隆声响,不知是雷光还是剑影一闪而过,照亮那人狭长桃花眼。
一张艳色袭人,因沾染血污而杀意凛然的脸。
与施黛四目相对,他唇角微弯,笑意懒散,噙出不易察觉的讥诮:“施小姐。”
江白砚。
只一刹,阿狸想起曾被这双眼瞳支配的恐惧,周身止不住战栗,四肢百骸、神识血液,皆在号啕尖啸——
快、快快快跑!
施黛确实跑了。
瑟瑟发抖的狐狸被她抱在怀中,眼睁睁看她跑向江白砚身前,对着那注定灭世的大反派扬起嘴角:“江公子!”
哦对,在施黛的认知里,江白砚是个饱受折辱、自卑腼腆的小可怜。
它更想哭了。
瞳孔骨碌碌一转,小白狐狸怯怯抬眼,看向江白砚手中那把滴血的长剑。
凌厉,肃杀,寒光粼粼。
以江白砚的实力,只需稍稍抬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割破她纤薄的皮肤。
而施黛毫无忌惮地仰头,明晃晃一笑:“许久不见,江公子今日的剑法也很漂亮。”
时刻忧心施黛被一剑穿心的阿狸:…这可不兴夸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