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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3章 大结局(四)(第2页/共3页)

。你只是……”

只是找不着她了。

赵胤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下巴搁在大黑的头顶,轻轻摩挲着,仿佛就要落下泪来。

大黑这时动了,抬起嘴筒子,舔了舔赵胤的脸,然后望着他,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一条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狗子。

临川惊疑地发现,父王的眼神,与大黑是一模一样的。

“父王。”

“嗯?”赵胤看儿子时,恢复了几分清明。

“你和大黑,是为母亲的离魂症忧心吗?”

听到儿子的询问,赵胤迟疑片刻,垂下头来,又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道:

“到了京城,你有许多事情要做。拜见皇伯伯、太子哥哥,还有京中的外祖父外祖母。到时候,谢放叔叔会为你安排好行程。你带好妹妹。”

临川道:“那你呢?”

赵胤不看他,语气淡然,“为父还有别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陪儿女和妻子更紧要的?

临川不像苌言那么多话,却有一颗与妹妹同样七巧玲珑心。

“父王……”

临川犹豫地问:“你和母妃是不是吵嘴了?”

赵胤心里微微一怔。

这孩子心细如发,在他面前实在太容易露出破绽。想到往后还有不知多长的岁月,赵胤思忖一下,没有辩解。

“嗯。父母的事,你小孩子不要过问。”

“哦。”临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父王放心,无论发生什么,儿子都不会告诉妹妹。”

赵胤深深瞥一眼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没有说话,而是拿刚摸过大黑的手,摸上了临川的头。

“孺子可教。”

……

……

这场雨下了好几天,路有些难走,车轮子打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黄昏已至,一家店铺门口的风灯在晃晃悠悠地摆动,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头上戴了一顶帷帽,掩了大半边脸,他跳下车,又返身抱下来一条老狗,摸摸老狗的头,对车夫道:

“在外面守着。”

“是。”

一人一狗慢慢悠悠地往店里走。

白执立在车边,拳心捏得紧了又紧,最后,无力地垂下,幽幽叹气。

“店家。”赵胤迈入门槛,看着柜台里的掌柜,沉声道:“镜子能修吗?”

掌柜的抬头,看到是他,怔了怔,脸上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客官,你那个镜子……老儿着实修不好。别说修了,老儿连见都没有见过呀。”

赵胤问:“那店家可曾为我打探。”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在他给的银子分上,十分耐心地解释,“我这缡妆斋所用的镜面,已是最好。莫说京城,遍寻天下,也不会有比我家宝号更为精致的镜面……可你那镜子的材质属实未见,碎成那般,也修补不了。”

顿了顿,掌柜的似乎有些不忍看赵胤失望,叹息一声,又道:“倒是你说的那个桃木镜柄,你若能画出模样,有些依照,老儿或是可以仿造出来……”

赵胤看了大黑一眼,默默往外走。

大黑跟着他,夹着尾巴,四只蹄子慢悠悠踩在地上,走得无声无息。

“诶,诶,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掌柜的抬手招呼,冲赵胤的背影道:“客官,桃木镜柄,做是不做?”

赵胤头也不回,“不用了。”

没有了镜子,要一个镜柄做什么?

迈出店铺的时候,赵胤轻抚帷帽,再次抱大黑上车。因为下雨,街面上静悄悄的,几乎看不见行人。马车迎着昏暗的光线慢慢行走。没有人注意到,在白茫茫的雨雾中,有一个牵着马的老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安静地站立在长街旁,默默地目送马车远去。

等马车变成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老者这才翻身上马。

“驾!”

……

庆寿寺。

觉远正在禅房养伤,听沙弥禀报说甲一求见,捋胡须的手微微一顿,长长叹息了一声。

“到底还是来了。”

甲一冒着风雪上山,身上早已湿透。

他在禅房外等了片刻,小和尚出来却对他道:“师父说,施主远道而来,着实辛苦,还请前去厢房,换一身干爽禅衣,休息片刻,晚些时候再同他说话。”

“哼!”

甲一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瞥了小和尚一眼,没当场丢人,已是念他年幼,可是对于觉远,他就没有那么客气了,直接推门冲进去,站在觉远的面前,便是冷言冷语。

“大师为何不见?”

觉远看他一眼,“小童未向施主转达老衲的意思?”

甲一黑着脸,解下身上蓑衣斗笠,弃于一旁,慢慢朝觉远走近,停在他面前三尺处,虎目炯炯。

“老夫此番前来,是有一件事要同大师商议,就几句话的工夫,用不着浪费寺中的清水和禅衣。”

觉远半闭上眼捋胡子,长叹一声。

“那日,我被锦城王抬入无乩馆,已经被逼问过一次了。”

甲一并不意外,却仍是问:“赵胤逼你什么?”

觉远苦笑,“问我王妃这一劫,如何能解?”

甲一挑眉,“你如何说?”

觉远道:“老衲修行之人,不敢妄猜天道。若是天意,无法可解。”

甲一冷笑,“你可真是心狠。比你那师父毫不逊色。”

觉远略微意外,迟疑道:“锦城王也是如此说的。”

甲一沉声,逼视着他,“觉远,你我之间就不必兜弯子了。我此次前来,就是想告诉你,我需要那把桃木镜。”

觉远故作讶异,“哪一把桃木镜?”

甲一突然红了眼睛,盯着觉远许久,这才狠狠咽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道:“天寿山皇陵,在我日夜守护的帝王陵寝中,为帝后陪葬的那一面桃木镜。”

说到这里,甲一略略变了脸,目光冷厉地逼视着觉远。

“你明知老夫来庆寿寺是为了什么?你明知我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还故作不知,老和尚,我看你这几十年,是跟狐狸学的修行吧?”

觉远讶然地看着甲一,沉吟片刻,摇头叹息。

“若今日是锦城王说这话,老衲不会意外。不该是你,甲一。”

“为何不该是我?”甲一冷声反问:“除了你我,又有几人得知当年之事?”

先帝先皇后身边的老人都知道,懿初皇后手上便有一把桃木镜。

据甲一了解,恰与那把让邪君争抢不休甚至为此丧命的镜子有几分相似。推本溯源,甲一认为这中间肯定存在某种关联,只要打开皇陵,启出桃木镜,说不定就会得出真相,弄清事情始末,同时,找回那个让赵胤爱入骨髓的时雍来。

甲一想到这里,语气和缓一些,朝觉远行了个礼。

“大师慈悲之人,万请成全。”

觉远并没有甲一的乍怒乍缓而生气,只是冷静地盯住他的眼睛,手做佛号,喊一声阿弥陀佛。

“老衲以为,以施主的心智,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荒唐此举,也不应该想不到,要取镜子难如登天。且不说挖掘皇陵是重罪,就说陵里的机关,岂是常人能解?”

甲一厉喝,“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总会有办法。”

“甲一。”觉远平静地看着他,“你入戏了。”

甲一瞪着眼看他,呼呼喘气。

觉远瘸着一条腿,走过去推开窗户,任由雨点和寒风灌入禅房,击在他不算厚实的僧衣上,猎猎而动。

“你忘了你的本分。”

“……”甲一沉默。

“你是守陵人。最不该动的脑筋,就是挖掘皇陵。”

甲一低吼,“我没有法子。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如此。时雍必须回来,她还有两个孩子,你是没瞧见,是多么好的两个孩子,他们不能没有娘,阿胤不能没有她。”

“荒唐!”

觉远冷声沉喝,直视着甲一。

“他们有娘。宋阿拾就是他们的娘,赵胤也有妻子,锦城王妃名叫宋阿拾,是鼓楼宋家的女儿,也是通宁公主的养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你明知道不是。”甲一冷声道:“生下孩子的不是她,阿胤喜爱的不是她!”

“喜爱?”觉远皱眉看着甲一,许久才若有所悟地道:“你入魔了。爱而不得,与子共情。”

甲一那一口浊气差点没有收回来,直接朝觉远脸上吐去。

“胡说八道!我看入魔的人,是你这老和尚。”

觉远道:“你心仪皇陵里葬着的那位,却又想亲手去挖她的坟?何其忍心?”

甲一提口气,冷冷道:“我是为了拯救她的儿子。若是先皇后在天有灵,绝对不舍阿胤如此受苦,更不会忍心看着苌言和临川失去娘亲。”

“那只是你的执念。”觉远冷眉冷眼,一句一叹地开导他,“你摆不清你的位置了。甲一。这冷风冷雨都吹不醒你吗?你不是赵胤的亲爹!你该忠心的是先帝,你不该做出如此荒唐的妄想——”

“不!”甲一怒斥,“他从出生起,便是我儿。他会喊的第一声爹,便是喊我。我是他父亲,我是。为人父母者,无不为子女计深远,老和尚,我可怜你,孤家寡人,一生一世也体会不到这般情感,我可怜你,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背叛更狠。因为你只有所谓的仁慈,却不懂大爱。”

觉远胡子被气得一抖一抖,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方才说错了。”甲一突然改口,眼睛冰冷地盯着觉远道:“我今日来,不是与你商议的,而是支会你一声。我要那面桃木镜,为帝后陪葬的桃木镜。”

说罢他转身,捡起地上的斗笠和蓑衣,大步离去。

“甲一!”

觉远唤他不应,想追,腿脚又不便,突然一下便怒了,再无宝相端庄的模样,而是气恨咬牙。

“你可知此举,将会引发什么后果?”

甲一不回应,哼一声,迈过禅房的门槛儿,将木门摔得砰声作响。

“没用的,镜子你拿不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拿到。”

门在背后重重合上,甲一走得越来越快。

风雨未停,从窗户灌入,觉远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阿弥陀佛!”

咔嚓的踏雨声,渐行渐远。

甲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雨雾中,骑上马绝尘而去。

觉远重重一叹。

“先师啊!这是作的什么孽哦。”

……

光启三十年十月底,通宁公主陈岚返京。这时,距离四月开始的那场北伐之战,已过去整整半年。

南晏、北狄、兀良汗三国再次回到相对和平的稳定状态。

南晏在京师动荡后,光启帝下定决心要重整江山。连下数道圣旨颁布新政,革旧弊,诛乱臣,整肃朝纲。于民间,则是减免徭役赋税,开商路、重农耕,让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

同一片天空下,兀良汗已然深陷长久的内乱之中。来桑和乌日苏兄弟两个斗得你死我活,再无余力来犯他国。而北狄在李太后的强势干预下,虽然避免了眼下的战火,但也由于李太后终是爱子,没有坚决地处理掉乌尔格,为北狄今后的内乱埋下了隐患。

为表歉意,李太后特地派亲使备礼,准备来年开春后,让北狄大妃陈红玉携两个幼子回娘家探亲。据说,单是装带漠北特产和礼品的马车都需要数百辆之多,很是隆重……

光启三十年十一月初,大晏京师同时迎来了两个兀良汗特使。他们分别受大皇子乌日苏和二皇子来桑派遣,二人都是听闻锦城王妃染疫,特地送来慰问品的。

特使入京面见大晏皇帝之前,在驿馆里就因为谁才是正统的兀良汗王发生了争执,继而大打出来,聚众斗殴。若非驿站官吏阻止,只怕就要血溅当场。

后来,是锦衣卫指挥使晏靳新前往调停,这才熄了火。

到了大殿上,二位特使再次发生争执,纷纷要求大晏皇帝承认其自家主子的正统地位。

光启帝听他二人吵了一个多时辰,脑仁发胀,最后以“不干涉兀良汗政务,应尊重兀良汗百姓的自主选择”为由,说了些场面话,收下礼品,就将人打发走了。

然后,兀良汗的慰问礼,没有开箱就被皇帝令人送往了无乩馆。

此时的大晏,奉天门事变时宫中被焚的宫殿尚未修缮,新兴的内阁势力与老旧的权利集团尚未完全全面的革新,光启帝却十分体面地以培养太子的能力为由,将一些难办的内政都交给了赵云圳,自己每日里私服出宫,要么去公主府看望病体未愈的宝音,要么去无乩馆陪赵胤下棋,再一次开启了他清闲皇帝的日子。

时雍刚刚出事的那阵子,赵胤是不怎么理会光启帝的,导致皇帝常常热脸贴冷屁股。这阵子可能是因为王妃“病愈”了,赵胤对光启帝的态度改善了许多。至少,在光启帝看来是如此。

兄友弟恭,和睦齐家。

光启帝万分欣慰,抓紧机会同弟弟重修旧好。

谁能想到,兄弟两个下了半个月的棋之后,赵胤突然提出要认祖归宗……

这本来是一桩好事,问题在于,他认祖归宗的前提是要当孝子,开启天寿山帝后夫妻合葬陵,重新修葺。

挖祖坟?这是哪门子孝道?

光启帝劝哄几句不成,当场摔了棋子,指着赵胤的鼻子破口大骂。

赵胤垂目而坐,未置一词,却是那条老态龙钟的大黑狗,将棋子叼了回来,放在棋盘上,然后端坐皇帝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赵炔从未在一条狗的眼里看见过那么多的情绪。

哀求、忧伤、还有……欲滴未滴的眼泪。

赵炔满腔怒火终究是发不出来,最后拂袖而去。

维持了仅仅半个月的“兄弟情”土崩瓦解。

赵云圳看亲爹在宫中一个人生闷气,多日不出宫去找阿胤叔,成天关在寝殿里哪也不去,不由纳闷,特地请去慰问。

然而,待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赵云圳却无语地对光启帝道:“阿胤叔要尽孝,不是好事吗?”

“荒唐!”光启帝气不到一处来,对着儿子就劈天盖脸地训斥,“祖坟干系子孙后代富禄兴衰,干系江山社稷、大晏兴亡,岂是能随便动的?你听说过谁家没事就挖祖坟的?”

“……”

赵云圳揪着眉头看亲爹。

“咱家的老祖坟,不都在应天府吗?”

话没有说完,看光启帝已气得吹胡子瞪眼,赵云圳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神色,语气正经了不少。

“父皇,此言差矣。宫殿房舍修建日久,需要重建翻新,以使居处安闲舒适,不说王公贵族之家了,便是民间百姓,家中房屋也时常修葺,有条件的更是屡建新宅,安居乐业……你说皇祖父和皇祖母,怎么就不能住新房子了?怎么就不能修补修补,刷点彩漆,让他们也住一住新房,高兴高高?”

赵云圳大概认为自己说得实在有理,完全看不见赵炔那瞠目结舌的表情,说罢还重重点头。

“依儿臣看,阿胤叔是大孝,父皇才是不孝。”

“混账!”光启帝气得拍桌子,冷眸圆瞪,“不孝子孙!不孝子孙说的就是你们叔侄两个。”

“父皇。”赵云圳严肃地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好生衡量,哪头轻,哪头重吧?儿臣以为,便是皇祖父和皇祖母泉下有知,也定会依从阿胤叔的……”

说罢,赵云圳幽幽一叹,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分析。

“父皇,你和阿胤叔一母同胞,为了你的帝位稳固,皇祖父牺牲了阿胤叔,再往后,父皇你的子子孙孙可称王为帝,而阿胤叔呢?他的子孙,偏居西南,即便世袭藩王,可谁说得准,你我都百年后,帝王家还会不会善待他们?”

赵炔的面容渐渐变色。

赵云圳蹲身下来,仰头看着皇帝。

“父皇可曾想过,是赵家欠阿胤叔,阿胤叔从来不欠赵家?”

光启帝重重闭上了眼睛。

赵家有负赵胤,赵胤从未负赵家。

……

光启三十年十一月中,光启皇帝大肆加封北伐功臣将领,犒赏三军,同时昭告天下,因天寿山帝后陵寝时常漏水,予以修葺,因念及锦城王赵胤一片孝心,由赵胤负责督工,指派工匠等完成修葺事宜。

圣旨下达无乩馆那天,风和日丽,上天难得露了个好脸,照得青砖碧瓦光彩照人。

传旨太监罗椿一脸喜色,等着拿锦城王的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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