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懒懒问道:“小玄青观的小荷姑娘好些了没有?”
丫鬟回道:“夫人叫送的药材都送了上去,小荷姑娘已吃了四五日了,今儿早上去的人说,已经能下床行走,想来快好了。太玄真人另叫带一句话给夫人,说方外方内,本无定数,望夫人珍重。”
林容听了,默了半晌,良久道:“请王美人进来吧。”
时近深秋,天渐渐黑得早了,林容这里便早早上了灯。
王美人一进内间,便见梁上悬着十来盏琉璃彩穗灯,整个屋子恍若白日,正面美人榻上半卧着个静态极妍的女子,通身无佩饰,发鬓上只插了一枚碧玉簪,冰肌玉骨,难掩绝色,一双秋水目静静望过来,虽不说话,却别有一番气度,叫她不自觉屈膝福身行礼。
她半蹲着,却不是该如何称呼林容,总不能随着丫鬟胡乱叫什么‘夫人’,吭哧了一会儿,道:“妹妹见过姐姐了,前些日子听闻姐姐身子不适,不好打扰,不知姐姐身子好些了不曾?”
林容道:“劳烦你来瞧我,不要紧,昨日扭伤了脚而已,并未伤到筋骨。”
王美人笑着搭话,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不过多数是她说,林容只偶尔回应几个字。过得会儿,王美人便知趣地站起来告辞:“妹妹没什么好东西,带了几匹云锦来,姐姐或裁衣裳,或做了别的小玩意,也算妹妹尽心了。”这样的话,她本不善说的,这半年历练下来,也说得这样顺了。
她送了礼,林容自然是要回礼的,偏头瞧了瞧,指着紫檀高几上的一个匣子,吩咐丫头:“这盒子南珠,你带回去吧。”
王美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这里颇有些拘谨,接了那匣子,赶忙退了出去。转过回廊的时候,见外院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幺正提着几桶水过来,旁边的嬷嬷念着提醒:“当心些,这可是玉山上的泉水,洒出来半点,仔细你们的皮。”
青州玉山上泉水,烹茶天下闻名,只是在崇山峻岭之中,君侯嫌弃耗费人力,不肯靡费,从不派人进山取水,如今,倒是破例了。
走出养悟斋,小鹃把那匣子打开,顿时一阵惊呼:“美人,是一匣子上贡用的珍珠,比昨儿晚上君侯赏赐的还多呢。”
王美人抓了一把,比她的那匣子更大更圆,她视若珍宝,旁人却随手赏人,她淡淡嗯了一声,挥手:“回去吧,我倦了。”
来时满头珠翠、神采飞扬,回时垂头丧气,满是落寞,仿佛心里堵了一块儿大石头。
王美人这日早早睡了,翻来覆去好半晌睡不着,忽地想起什么,半晌坐起来,唤了丫头进来问:“君侯这些日子,当真没去过养悟斋么?”
小鹃整日守在主子身边,又人生地不熟,不过今日听那婆子闲话,又哪里知道呢,睡眼惺忪道:“大概是没去的吧,大伙儿都这么说。”
王美人叹了声气,忽地灵光一现,抚开葱绿仙鹤纹官绸绣帐,急切地问:“你觉不觉得,养悟斋的那位说话的嗓音,同我有几分像?”
叫她这么一提醒,小鹃想了想,恍然点头:“是有些像,不过也不太像,养悟斋那位听着发冷,美人的声音又柔又暖。”
像又不像?那到底是像,还是不像呢?
王美人望着帐顶,怔怔发愣,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一夜未眠。
第53章
王美人如何辗转反侧林容这里是自然不知的,她连陆慎都不在意,陆慎这些莺莺燕燕便更加不在意了恰似水过无痕。
她近来食欲不佳晚膳时不过进了小半碗胭脂米便放了筷子。她脾气和软,这几日贴身伺候的丫鬟便壮着胆子道:“今儿是重阳节,要插茱萸、赏菊、吃螃蟹,夫人再怎么吃不下也得应应这节气才是。奴婢替夫人剥开夫人略尝尝蟹黄吧。”
林容摇摇头,惫懒见人,打发养悟斋的丫鬟候在外面独自在里间整理从前的草药图鉴。不过略写了一会儿便听见外头丫鬟在门边禀告:“夫人,沉管事求见,说是接了夫人从前在宣州服侍的旧人过来,不知夫人是这会儿见,还是明儿再见?”
旧人?林容还能有什么旧人呢无非是从江州跟着的那几个丫头罢了。她闻言一喜,立刻站起来要往外而去。却不曾记得自己扭了脚顿时钻心地疼,扶着桌子吩咐:“立刻请进来。”
进来的果然是翠禽、凤箫二人,凤箫还是急性子,一进来便扑倒在林容膝前双眼含泪,抿着唇说不出话来:“县主您……您还活着……”
翠禽依旧沉稳,不似凤箫失态,却也流泪满面:“县主……”
林容哎了一声,把二人拉在跟前,见两人虽身着云缎,服饰新洁,但是细细一瞧,便可见头发枯黄,皲裂的双手长满了冻疮。那身衣裳也并不合身,想来是临时拿了旁人的过来应急——这一年,两个人过得并不好!
林容默了默,喉咙发痛,有些哽咽:“我连累你们了,对不住……”
二婢连连摇头,一个道:“还能见到县主,还好端端的,便是叫我立刻去死也甘愿。”
一个道:“是我没劝住县主,叫县主吃了这许多苦头。”
主仆三人均是克制不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半晌,这才止住。又见她们二人连夜赶路,并不曾用饭,便命厨房送了一桌螃蟹宴来。林容虽没什么胃口,但陪着两人,算下来也吃了三四只。
凤箫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吃饱喝足拍拍肚子,笑:“一年了,从没有吃得像今天这样饱过。”
翠禽怕她勾起林容伤心,忙打岔说起别的来,只叙了小半个时辰,见林容脸上有了倦意,这才拉着凤箫告退:“县主倦了,我们身上不干净,没得有些跳蚤小虫的,等明日收拾干净了,再来县主跟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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