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
牧长觉一手做作业,一手掏着闷声写大字的小崽。
他明明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豪情万丈的奋笔疾书,却不曾阻止。
燕知写完那些字,靠在牧长觉肩膀上,看到殷红的液体从书房的门缝下面渗过来。
很多,明明边缘已经干涸凝固了,却好像仍然在流动。
2,3,5……97, 101, 103。
燕知平静地睁开眼。
他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怀疑自己又在做另外一场梦。
窗帘、床单、床头的夜灯,他都确认自己没见过。
燕知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又睁开。
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
燕知没穿床边的毛绒拖鞋,光着脚踩上地毯,出了房间,沿着旋梯扶手往下走。
他走下半层楼,看到了牧长觉的背影。
牧长觉在读一,手边是一摞看上去和心理学相关的资料。
听见燕知的脚步,他仰起头,平淡地问了一句,“醒了?”
燕知想问“这是你家吗”,但又觉得问得太多余。
他踩着台阶一级一级下来,友善地笑笑,“烧坏的房子这么快就修好了?”
“烧的不是这一处。”牧长觉站起来转过身,从容喝了一口咖啡,“昨天晚上你睡着了,我不知道你钥匙在哪儿,就先带你回来了。”
燕知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实在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睡着了。
别的都是次要的,但他知道自己偶尔会说梦话。
他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轻声开口:“抱歉。我昨天有点累,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添了。”牧长觉说着,又呷了一口咖啡。
他把咖啡杯放在梨木花架上,朝着燕知走过去。
燕知的心慢慢提起来,等着牧长觉接着说。
“但是我说过,我遇到过更大的麻烦,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牧长觉走到燕知面前,低头看他光着的脚。
燕知还在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在牧长觉和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一言未发。
牧长觉上了楼又很快下来,手里拎着放在床边的那双拖鞋。
他弯腰把鞋放在燕知脚底下,“燕教授现在是当老师的人了,总要注意仪容得体。”
燕知看着那双拖鞋。
白色毛绒底上两个鹅黄色的小圆耳朵,怎么也不能跟“教授仪容”四个字挂钩。
他没动。
牧长觉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在他身前蹲下来,拿起一只鞋,要握燕知的脚腕。
这动作燕知太熟悉了。
熟悉得他忍不住地向后躲,“你跟剧组里的同事都这么互帮互助的?”
牧长觉抬头看他,笑了,“对,这是国内新流行的一种社交礼仪。燕老师,能穿鞋了吗?”
燕知心里酸得受不了。
梦里最后一眼的场景轻而易举地穿破他的防线,像是一个让他进攻的信号。
他想起来自己九年前曾被迫听的那些话,甚至觉得那双柔软的、毛茸茸的卡通拖鞋面目可憎起来。
但他还是极力克制着,好像只是轻描淡写地提醒:“牧长觉,你以后会结婚吧。”
牧长觉依然在地上蹲着,没有一丝犹豫,“会。”
燕知有一片刻屏住了呼吸。
那么多年前,牧长觉就告诉过他,“男的和男的,不结婚。”
他没有打击到牧长觉,只报复了自己。
他想不明白。
只是让他穿一双鞋,自己心里为什么会这么抵触。
但他不甘心,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片刻间头脑发热。
他保持着声音的从容,稍昂着一些头,“你以后结了婚,准备生几个孩子?”
“你穿上鞋,我告诉你。”牧长觉似乎完全不觉得燕知的问题越界,甚至接了一句几乎不相关的话,“这双鞋是我让小陈新买的,昨晚刚拆的吊牌,没人穿过。”
燕知犹豫了几秒,一只脚一只脚地伸进鞋里。
等他穿好鞋,牧长觉站了起来。
两个人离得近,身高的差异一下就凸显了出来。
燕知的后背挺直,仍然在等他的答案。
牧长觉也低头看着他,完全没用之前开玩笑的口吻,说得极为认真:“那要看他有多大的本事给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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