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很快,猛地撞在夏博士身上。
两个人齐齐倒地,陈昭扶起夏博士,道了个歉,一阵风地跑远了。
夏博士遭受一场无妄之灾,头上鲜黄色的安全帽摇摇欲坠。
鲜黄色的安全帽?
左佑佑的目光落在夏博士头上的鲜黄色安全帽上移不开。后面,老石和另一名同事也走了进来,也戴着安全帽。
几个人浑身是土,脸上还有口罩勒出来的印子,走进办公室以后开始脱外套、换衣服。
“你别动,这里还有土,我帮你拍拍。”
“赶紧去洗脸,脸上都是泥。”
“天哪,我身上有股腐朽的味道。”
老石洗完脸回来,换好衣服,找出一块新毛巾塞给左佑佑:“送你入职礼物。”
夏博士递给她一管洗面奶,洗面奶上面扎了个蝴蝶结。
左佑佑捧着一块毛巾和一管洗面奶,满头问号。
不是,他们去挖坟了吗?
左佑佑面前还摊着满桌子账本,夏博士走过来,随意地看了一眼,兴致盎然地用手指在上面戳:“有意思,你再看账本啊。”
左佑佑指着账本上缺胳膊少腿的“匁”问:“这个字……”
“清末记账法中,‘两’的简写。”夏博士说,“1466匁的意思就是1466两。”
左佑佑看着纸面上的“44加重各色淮地子孙寿库纱28匹105匁,294匁”,想了很久,不确定地问:
“这行账目的意思是,商品名称为‘44加重各色淮地子孙寿库纱’,共计28匹,每匹单价105两,共值294两?”
“没错。”
左佑佑刚松了一口气,往下看了一眼:
ti湾木双管烟斗1箱1百打洋280元741,20748匁
左佑佑再次痛苦抱头:“绸缎的计量单位是‘匁’,那为什么烟斗的计量单位有‘元’有‘匁’啊?!后面的数字又是什么鬼啊?!”
“烟斗的价钱计算方法与绸缎不同。账簿的计算单位是‘上海九八规银银两’,但是烟斗的购买价格单位是‘银元’,所以需要将‘银元’换算成‘银两’。”
左佑佑蚊香眼:“上海九八规银两又是啥?”
“规银是上海商业交易的记账单位,1规银两价值相当于标准银的98,因此叫‘九八规银’。柏杰生是上海人,他习惯用上海记账法。”
“各地的记账法都不一样,是吗?”左佑佑问。
“是的。”一提到专业知识,夏博士滔滔不绝,整张脸闪闪发亮,“柏杰生是上海人,更习惯用上海的记账单位。很多时候,我们整理古籍,就会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诸如籍贯等细节,甚至能判断出,这个账本是不是他人伪造的假账。”
左佑佑猛点头:“古书自己会说话!”
夏博士点头:“对,古书自己会说话。现在让我们回到万泰和号的账本。柏杰生虽然在朝鲜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但他是上海人,从小在上海的商号里面做学徒。因此,他一直使用上海的记账习惯——便是使用‘上海九八规银’作为统一的换算单位。”
左佑佑低头看账本末尾的总计一栏,确实是“匁”,意思是,无论什么计量单位,最后统一换算成上海九八规银两。
左佑佑虽然觉得这种换算好复杂,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习惯,她只好死记硬背:“上海九八规银。”
夏博士继续说:“这里的‘洋280元741,20748匁’,‘洋’是指银元,741是‘洋釐’——银元与银两的汇率。”
左佑佑总算听明白了一些。她翻过稿纸计算:
“1元0741两,因此‘洋280元74120748匁’这句的意思是,烟斗的总价是280(银元)x074120748两……对吗?”
夏博士笑嘻嘻地拍手:“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左佑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夏博士指着账本下一行说:“还有饼豆,计量单位和烟斗绸缎也不一样,饼豆使用西班牙银货交易,上海叫‘本洋’或者‘规元’,西班牙货币退出上海后,上海又使用‘二七宝银’计算。二七宝银重52两,加上溢价2两7钱5分后,实际含银54两7钱5分。然后你还要“98升算”,就是除以98,实际上包含了58钱2分6厘……你记住这个,后面要自己换算回来。”
左佑佑头大如斗,只听夏博士继续说:“万泰和号还有彩票业务,汇率也不一样,而且彩票还要加收1的叨佣,也就是手续费……你后面慢慢算吧。还有,朝鲜和日本的计量单位也不一样,账本里涉及到向朝鲜人和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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