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英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墨水瓶捧到了家。
陆萍芝洗手净身,点烛上香,恭恭敬敬地把墨水瓶供到了家神柜木主牌位旁边的正中位置。
刘巧英考到了第一名,这在刘家人上书房历史上还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吉人吉言,托赵先生的福,我们家的巧英读书一定能出人头地,一定能拿回个国家户口。”
陆萍芝对着空空如也的墨水瓶磕头作揖,念念有词,拜了又拜。
陆萍芝和她那个年岁的绝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虽然不是佛教徒,却笃信如来佛祖和观世音菩萨,逢年过节和农历每月初一与月半,都少不了在自家家神柜前虔诚地敬香磕头的。
即使后来破四旧立四新,即使木主牌位和灶王神龛之类的都被一焚了之,刘巧英考得的这个空空如也的墨水瓶,都能够被保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接受陆萍芝,接受刘家人虔诚的供奉。只是家神柜改叫做家长柜,墨水瓶旁边的木主牌位换成了四卷本的红宝书,灶王神龛换成了忠字门,长条把香变身为盘身卫生香。当然,除了刘巧英,除了陆萍芝,除了刘家人,谁也不知道这个普通的空墨水瓶有什么特别之处,谁也不知道这个墨水瓶与赵田庆有什么关联。
但刘巧英终究还是不能继续好好学习了。
停课闹革命,刘巧英生生地在家呆了一年,游行,批斗,串联,那是大人们的事,刘巧英的这一年就是挑猪菜,跳绳,看热闹。
待到复课再上学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改变了。连学年都不再是从年初到年末,而是从头年的暑假到来年的暑假了。学业成绩不再重要,大家都争着做红小兵和“五好生”。“又红又专”是学生们孜孜以求的,但“只红不专”与“只专不红”之类的绕口令又绕得刘巧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最让刘巧英和她的家人不堪的还是赵田庆之死。
赵田庆是在课堂上被造反派们破门而入抓到公社社部专案组去的,据说是因为出身成份和在旧政府里边做过职员与令刘巧英全家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所谓现实表现不良。
听大人们说,当时的结论是赵田庆畏罪自杀,因而遗体还被放在门板上让人抬着游行示众了好几天。
赵田庆是刘巧英知道的第一个月月能拿工资也会自杀的城里人。
有关好人坏人的分野方面,农村人往往都是长不大的儿童,而且还是“孺子不可教也”,他们的评判都是感性的,都是凭自己的直觉。
农村人永远是道德种群,压根儿就成不了政治种群。
陆萍芝为赵田庆之死流了泪,刘巧英为赵田庆之死流了泪,刘家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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