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不少,他坐在榻前望着越鸟,伸手为她拦去了额上的碎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金雕一年多没见过青华,谁承想这老不死的竟然性情大变,丝毫没有了从前那副大袖一挥谁也不理的嚣张气焰,反而变得知情识趣乖觉讲理,想当年他可是连弱水都敢偷,元神都敢劈的主儿,如今居然肯放下执着了。看来青华并非轻狂倨傲之辈,反而是慧根深种,懂因果识天机,甚至可以说有些佛性……
想到这里,金雕头顶突然一凉——佛祖深思,莫非在此吗?青华?雷音寺?!此事事关重大,他越想越不敢想,越不敢想就越是要想,一时间如坐针毡。
“本座不怕以身代受,更不会舍不得这孽身,唯有一事——来日若我不敌焚风,还请尊者和佛母一定要看紧越儿,开解于她,千万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青华谈起生死一如当日,原来他起身便知是要赴死,推门而出却依旧云淡风轻,这就是青华的底色。
金雕本就坐立不安,青华的话让更是他心头一颤,他不愿在青华面前露怯,便腾身而起出了东极殿。立在阿如亭前,金雕仰天长叹百感交集,今日青华断心脉相救在前,留遗嘱托妻在后,足见他绝非无情之辈,可偏是如此,上天却让他亲手断了越鸟的脊柱,再让他亲眼看着越鸟受换骨之痛,这未免也太残忍了些。这对苦命的鸳鸯,真是比黄连还苦,莫说金雕这个金身的罗汉,只怕就是顽石钢铁见了也要落泪。
九灵从白泽那讨来了生骨镇痛的仙方,他一通狂奔,刚进妙严宫门就看见金雕眼圈发红站在东极殿前面,一时间吓得脚下都踉跄了起来,只以为明王已经殁了。
“尊者哭什么?!殿下……殿下是不是……”
“放屁!九重天风大,扑了老子的眼,还不去送药!”金雕一巴掌打在了九灵后脑勺上,这小子,青天白日地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青华真是没家教!
九灵急匆匆向青华献药,青华形容枯槁,面色也不好,看得九灵心里发酸,青华让他去煎药,他一出门就又被金雕撞了个满怀。
“赶紧熬药去,手脚麻利点!我和你主子有话说!”
金雕说着就把九灵撵出了门,今日他对青华生出些敬重来,有心要帮青华一帮,他对青华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近前说话:“越鸟聪明无比,我俩需得对好说辞,我下面说的话你可一定要记住了——等越鸟醒了,她一定会问自己是如何得脱此难的,你要告诉她,是你取了心头血,以女娲之力救了她,你听懂了吗?”
所谓凡心岂止男女之情?其实金雕此刻就是动了凡心——他知道青华无有来日,因此心生不忍,情愿他与越鸟破镜重圆,就算是只有百年,就算是终要离散,也总算能寥慰青华一生孤苦。如果越鸟来日情深要以身殉情,不如就让他夫妻二人同死罢了,免得他们生死两隔,永受天数折磨。这就是凡心,这就是凡尘,凡心苦矣,凡尘苦矣。
“尊者好意……可我不愿再瞒她了……”青华轻声道。
“那你就把嘴闭上!”金雕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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