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莫名其妙的“间歇性红绿色盲症”,失去追逐梦想的机会。
确诊当天,专业课老师便把爸妈请到办公室。
记忆中的那个下午,已是春暖花开,窗外的桃树刚结出小小的桃子。
鲜红的果子与浅粉的树叶中,藏着零星的淡绿色花瓣儿,花瓣儿随风时隐时现,像是飞舞在晚霞中的小鸟。金线般的阳光从枝桠缝隙中漏下来,透过玻璃直洒在何楹的脸上,她看得清光束中四处飞扬的灰尘,却也被刺得红了双眼。
“这孩子怎么会是色盲呢?”
专业课老师看着何楹爸妈递过来的确诊报告,惊诧之后,只剩微微的叹息:
“平时看她的练习,色彩这块没看出这种问题。可能是她绘画天赋很高,也可能是掌握了某种运用色彩的技巧。倒不是没有专业可选,板画就很好。”
“只是到了大学,她所面临的色彩知识会更加庞杂,如果只靠经验和技巧,很难在这一块有所造诣。”
见何楹爸妈面面相觑,专业课老师试探着问何楹:“要不然选雕塑呢?雕塑也是非常有前景的专业。”
看到何楹摇头后,又劝何楹爸妈:
“现在已经高三了,这件事在冲刺阶段,确实会对她有影响,你们不要给她压力。不过好在何楹文化课成绩是拔尖的,也不一定非要走这条路。她想报考的天阳大学,建筑学院就很不错,而且建筑学也需要绘画基础。”
他见这一家三口茫然无措,便又继续道:
“而且,她对空间的理解、线条的把握都非常优秀,艺术这条路是有些阻碍,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们说是不是?”
此次谈话,以爸妈对专业课老师的感谢,和老师对自己的安慰、鼓励作为结尾。
何楹的爸妈对她有色盲症这件事,并不知情。
妈妈兰蓝,是个服装厂的小领导,厂里最近拓展了海外贸易。她因为会些英文被委以重任,成日在服装厂忙着外贸订单。除了吃喝学习,几乎没时间过问何楹其他琐事。
爸爸何栋梁,跟着师父创立了一个国画颜料品牌,平日不是到处找矿石就是在厂里制作国画颜料,对何楹也缺少细致的照顾。
可两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女儿每天都在画室画画,在家还能帮何栋梁分辨矿石和颜料,从没出过错,又怎么可能是色盲呢?
两人很震惊,也很自责。
回家的路上,何栋梁不止一次对何楹说:
“楹楹你不要怕,你还不到十八岁,现在治疗还来得及。”
“爸爸可以给你找最好的眼科医生,一定把你治好,你只管报你喜欢的国画专业。”
“不用了。”
何楹的鼻音有些浓重,似乎在极力克制情绪:
“余白哥在美国,帮我问过他实习医院的导师了,这种色盲不确定是先天还是后天,目前只能戴矫正眼镜,还不一定会有效果。”
沉默了半晌,何栋梁又跟上来:
“那,你是怎么分辨出颜色的?我指的不是那些包装的化学颜料。”
“传统的国画颜料都是矿石和植物,还有像胭脂虫这样的动物,矿石和植物总共就那么几个色系。”
何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再说,我只是偶尔分不清红绿。到时候,只看一下矿石的样子,闻一下气味,再摸一下手感,就差不多分出来了。”
“那你的色盲症是从小就有吗?”
“它......对你的学习、生活会有影响吗?”
“爸妈能帮你做什么?”
“从小就有,没影响,不需要......”
面对何栋梁无微不至的关心,何楹不厌其烦地回复,脚步却愈走愈快。
她此时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在掉下眼泪之前把爸妈甩在身后。
何栋梁还想去问,却被妻子兰蓝拉住。
与丈夫的表现不同,兰蓝似乎是松了口气:
“不学国画也挺好的,不然,她一定会往那条路上走。”
“哪条路?”何栋梁茫然。
兰蓝低头:“你忘了爸是怎么走的吗?”
何栋梁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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