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并不在意,因为整个部落都是一个家庭,都是风雨中一个窝巢里的鸟儿,应当互相照料才是。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用两条胳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发抖的身体,接着,这可怜的人开始大声咒骂起来了。最关键的是他的母亲,他世界上唯一认得的亲人,他希望那个巫师、他的同胞、他最好的兄弟能救救他的母亲。结果那个巫师却说是天命救不了。因此,他冒险,想要夺走那个巫师的‘巫的礼器’,来改变亲人即将遭遇死亡的命运,许多人支持他那么做。但他说那些人根本不是为了支持他,而是另有图谋。他不在乎,但盗窃的时候,那巫师打开了房门进来了,他失败了,因为失败了,所以被剥夺了身份,也被夺走了自己的礼器,而被驱逐了出来。救命呀!我好像又看到他的眼睛,他在离去前说他要复仇,向熊部落复仇。真怪呀,真怪呀,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呢……”
磐姐低下了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见到了湿润青翠的大山,天空虬结的黑暗,还有坐在石头上的那人,目光朝着远方。
“后来呢……他复仇成功了吗?”
磐妹问。
磐姐声音忽的低垂下来。
“不知道,我原以为他可能会留下来,加入我们的部落。不过他和他的同伴走掉了,消失在一片沼泽地里。”
她被太阳晒得赤黑的脸朝着天空,双手撑着黄土地,望着天上美好的可能会带来雨水的乌云,她已经很大了,不再是原来那个在树林间无畏惧地逃窜的孩子了。夜里的寒气让她的肩膀发冷。
她起身往洞穴里。走前,她仰着天空望向了天空,她说:
“我想他应该已经死了吧。”
那时的天上飘来了一些透明而轻盈的东西。夜里的气温还在急遽地下降。在迫近太阳出来的时分,天空仍然晦暗,但篱笆,还有稀稀疏疏的黄土地上结出了一点水汽的霜。
至今,磐姐还记得熊部落的两个巫师的名字。
一个巫师被叫做巫咸。
而与她相遇的巫师则被叫做巫礼。
隔在山谷和大河之间的大山是一片黎明前最后的寂静。月亮已被驱赶,只余密密的乌云在天空中低低地翻滚着。寒风吹动了大河边上枯萎的草茎。
所有能吃的叶子都已经被人类摘下了。自然选择出的不能吃又耐旱的野草依旧在顽强地生长着。
在这个时代,还不存在被总结好的战术与战略的思想,但藏在大山里的复仇者们非常清楚想要战胜一个部落应该怎么做。
与数十年前,他们与熊部落共同的长辈抵御外来的部落所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那就是放火。
不需要自个儿带材料,部落里的火堆,和那些干木头、干草都是天然的材料。踏过壕沟的第一瞬间,火堆被拉出火把,火把带着火星子,一起被这群山洞里来的复仇者们投进了木屋里。只一瞬间,处于村落最外圈的房子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火焰中传来木头断裂的声响,烟雾一路向上,直直涌上了黑漆漆的天空。
接着,粉红色的火焰舔到了木屋顶部的茅草,随风一荡,便飘出了无数的火星子来。
受到火焰和烟雾的刺激,原本还算温顺的古黑熊立刻发了疯,凶暴地往前攻去了。进攻的喊声惊动了落在后方的巫礼。
巫礼从膨化的泥土上收回熊的头骨和其中的变色晶体,抬起头,望见部落里的火焰的回光。
那时,他的同伴已经散开向千家万户,他就一个人气定神闲地往熊部落的深处走。
一边走,一边他用兽皮擦了擦自己的脸,想让在山洞里久居十多年、也可能二十多年的自己在回到故土的时候能显得稍微干净一点,能像过去的自己一点……
村子还是原来的样子。每一间木屋都在他的童年里留下了至今不曾消失的记忆,让现今的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巫礼至今仍认为熊部落的巢屋是世界上最为特别的东西,它不是那些原始部落仅仅能够栖身睡觉的场所,熊部落的房屋是有空间的,足以容纳一个家族活动的空间。
方形的屋子是一位曾经狩猎了恐剑齿虎的勇士所居住的,他曾在这间屋子里学习狩猎的技巧。圆形的屋子则属于一位起死复生的人,孩子们经常会围着老人倾听古老的传说。六角形的屋子住着一位了不起的木匠,他在这里学到了打磨木器的方法。而几间石头做墙壁的屋子,都是由几位亲切的石匠自个儿搬大石头做成的,他也帮了很多忙……还有,还有一间尖顶的房子,则是他已经死去的母亲所居住的地方……
至于他往前走的前方,那间墙壁上挂着兽牙、兽角与熊头骨的屋子,则是由部落里的巫师居住的。
巫礼尚且还记得他曾经在这间屋子里不耐烦地倾听上一代巫师的唠唠叨叨。
现在,这一切都已逝去在他的记忆里,不过没关系的。
“所有我失去的,最后,我一定能夺回。”
巫礼推开了门。
在他的想法中,这时候的巫咸应该正在床上安眠,而刚刚被惊醒,露出惊恐的表情。
然而张开的门的后头,巫咸好像没有睡,而是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没有巫师要带的巨大的兽角与琳琅的兽牙的装饰,而是轻便行动的简装。巫咸正在用严厉、冷漠的目光看着巫礼。
火焰在巫礼的身后熊熊燃烧。
他说:
“你做了一件错事,兄弟。”
那双兄长似责备的语气让巫礼感到不悦。
但这久居荒野的巫师也本能地感到了些许不安。
巫咸太镇定了。
“难道你还在记恨当初我没能救活你的母亲吗?我说过那是天数,并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
巫礼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说道:
“我已经不再恨了。你能救活也好,不能救活也罢,是天数也好,不是天数也罢,现在在我看来,都不过是巫术本身的谎言。我们从这些巫术里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助于生存的东西。现在,我回来,只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帮助和我一样被驱逐的同伴们,找到我们的记忆和曾经的家园。”
云还在继续集结,天空还在继续变暗。火舌热烈地冒向上头,舔舐了无边的苍穹。
巫咸说:
“你挑了一个好日子。”
“是的,好日子。干旱已经把我们逼上了绝路,我们已经找不到任何吃的东西……”
“你们可以来求助我们的。”
“不需要!你看啊,这乌云已经来了,甘霖还会远吗?但最开始雨季的几天还是难熬的,万物还需要生长,所以我们来了。等到雨一下来,火就会熄灭。你们剩下的人会被我们捕获,而这片家园会重新回到我的手里。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会逃走,我们抓不住你们,你们逃走吧。而剩下的一部分人则会重新加入我们。到时候,我们会在这里安居乐业,我们会重新过上一个美好的生活。接着我会向我们在天上的先祖们证明,我能做到的要比你好得多。”
巫咸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已经好久没见过的神采。他抿着嘴唇,最后地尝试性地问道:
“这个安居乐业的世界里,有我的位置吗?”
巫礼摇了摇头,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没有。”
接着,他从自己的兽皮衣服抽出了一把大山里露天的金属石磨成的小刀,说:
“我的家园没有你的位置,它属于被驱赶的我们,曾经遭受不公平对待的我们,而你……会在这里死去。”
熊的头骨被他掷在地上,发出一声噶拉的一声。他一手拿着小刀,一手夹着那块五颜六色的宝石,就在往前冲,想要把那把小刀砍进巫咸的身体里。
巫咸急急地后退,巫礼的小刀便砍在了木头箱子上。这时,巫咸晃身,往门的方向躲避。
巫礼同时转身,朝着门口冲去,先行堵住了门口。久持不下,让巫礼感到了心烦意乱。在他的设想中,巫咸这时候应该在睡觉才是。
尽管火焰和动静会惊醒这群人,但这群人应该会慌不择路。慌乱,慌乱是最大的恐怖,他们会完全无法组织起来,甚至朝着壕沟外逃跑,自个儿掉进壕沟里。
但巫咸,凭什么能那么镇定。
就在那时,门外传来他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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