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也坐不住了,只背着手立在刘盈面前咫尺之处,低着头,没好气地俯视着这个不到十岁的太子。
叔孙通微一思索,便问,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臣所讲的鲁哀公问兵?”
刘盈歪着脑袋略一思索,点点头,说,
“记得,鲁哀公曾问孔子,‘用兵者,其由不祥乎?’”
“那关于这个问题,孔子又是如何作答的呢?”
见刘季脸上的不耐越积越多,叔孙通头皮阵阵发麻,但他深知,对于实心眼的孩童,只能循循善诱,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出言呵斥。
“嗯……孔子说,‘胡为其不祥也?圣人之用兵也,以禁残止暴于天下也。’”
刘盈虽然反应不快,但勤奋努力,论起背书来,却是把好手。
他纵然迟钝,也察觉了父亲面色不善,但他心中坚定地认为自己所说的没错,故声音虽有些发颤,却仍是字字清晰。
叔孙通引他背出这段问答,其实是想启发他,孔子也说过,战争不可一概而论,对于邪恶的暴力,必须以暴制暴。
眼见刘盈一边背,一边若有所思,叔孙通深吸一口气,又鼓起勇气问,
“那敢问太子殿下,若天子守礼、仁爱,但乱臣贼子偏要行那不臣之事呢?”
“嗯,若这样的话,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参照汤伐葛伯、武王征攸国的故事,亦可发兵一战。
但需昭告天下,发正义之师,才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正是,正是,征伐只要合乎仁义,能为民众解除痛苦,带来幸福,就是正确的。”
叔孙通连连赞道,不住偷眼去看皇帝的脸色。
只见刘季原本紧绷的脸稍微松弛下来,怒气渐消,嘴角重又现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刘盈的头,又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唉,你这个脑瓜啊,什么时候才能像我一样。”
这话里,却又饱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意味了。
张良默默立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知道无需自己出马,这次小小的危机已在叔孙通的诱导下,被刘盈自带的憨厚,波澜不惊地化解掉了。
刘季已步入老年,老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最是微妙,与寻常人家迥然不同。
老皇帝既希望太子聪慧贤能,又断然不乐见太子过贤过强,羽翼太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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