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人间不要固定。
厂里边的花有落的了。开的时候下了雨,落的时候也下了雨,落花也像下雨。过去,这里有许多日本兵驻扎,伪满时是一个军营——东大营,那时只有一种花。后来,厂里种了好几种树,是不同地方的人的愿望,仿佛回到家乡。从东大门望去一条大路,两边全是花丛。每年,先是黄色的像花又像叶,后有稀疏的浅粉或白色花,接着是稠密的像编辫子的浓粉花串,还有香味醺人的缀满枝头的星星的花。开花,是生长,有的马上会结小果,大的果晚成到秋天。先开花的树后长叶,后开花的、飘絮的长浓密的荫。小全说外边种点就好了。立本说太矮,不行。小平说外边种都得被弄死喽。小孩子由爸爸(掏出工作证)领着进厂。立本他们这么大这么高,进不去,把门的不让进。小时候跟爸爸进厂,通过这上街,现在不行了,个高超了高度——乘火车半票不行了,都整票了。时常经过四个东西南北大门,有意无意往里看看。门岗肯定不能让进,立本也不想费口舌,站大门口看。立本想起“xx不是人,是个小狗把大门”的话,笑了。厂里规定不让折树枝,小玉蹲着,拣好一点的刚落不久的花。厂里的路灯亮了。小玉出来,捧了花给哥哥他们。
老曲出来散步。他走哪,狗不咬,狗见他都晃尾巴。有骨头和吃的东西他都留着喂它们,溜达时带给它们。
立本和老曲爷练拳,花的气息在空气中荡漾。
歇下来,立本背诵: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老曲吟诵: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开几茬,春半如秋,老曲感叹,生命有灵性,也有物性。
鲜艳的生命短暂,鲜艳是燃烧。而绿色是吸纳,吸纳火吸纳水。盛宴不长,给人惊喜,让人陶醉,然后是忧伤,然后是等待,等待下一年……
纸条上记,生命生存在延续,生命发展在敏感。敏感,在接受外部信息,有感于事回应。敏感造就智慧,却充满痛苦。
打了一通的拳,拍打一遍全身,老曲说,南半球现在冷了。
大人们在西大道,闲唠嗑。
老司说:“人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倒霉就遇上那些坏东西。”
老苏腿疼,拍打着,说:人多就啥人都有啦。没人不行,太多了也不行。天下最难的是和人相处。
老李说,人得敬人。老季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嘛。
人们说起孩子,得管呐。老曲说,从小习惯了的方式会贯穿一生。
“大毛子”星出来了。它啥学名没人问也没人叫。它最大,而且还有长毛毛的光芒,用形象称呼,挺好。
天空的光彩慢慢隐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