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的架势。
胤禩迷惑了。太子一党真的就此放弃了?太子自知无力辩驳,这是要舍弃自己,来保全老四他们的安危了?
对比,他心里有点没底,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几十年了,皇阿玛第一次透出改弦易张的想法,他真的太想要了!
几十年的欺压、偏见、忍气吞声以及看着额娘在宫中苦熬的无能为力,都让胤禩很难错过这次机会,他要全力以赴,要让皇阿玛看见他的能力!
他当然知道串通朝臣的危险,但他什么都没有,他不像大哥有军功有长子的名分,更没有太子本就是嫡子,本就生为正统。他们都不必向皇阿玛证明自己,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那么有那么多大臣支持,还不能体现他的好处吗?
乱花渐欲迷人眼,胤禩再聪明也无法舍弃近在咫尺的龙椅。那一把椅子、那象征着天下的椅子。越是被打压得厉害的人,反弹的时候便越发厉害,他就是这样。
就在他和身边围绕的一干人等商议怎么联动留守京城六部的官员时,竟然出乎意料地收到了一家递来的投诚信。
“石文炯??”胤禩吃惊地低头看着属从递进来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难以置信,“石家……石家也愿意上折子保举我?”
石文炯本人虽然已经没了官职,但太子妃的两个弟弟还在水师,也是有资格上折子的武官,还有石家另外几房的人,有的在地方上当小官,有的还在福建。石文炯的来信就是要向胤禩表明忠心。
不仅胤禩愣住了,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阿尔松阿怜悯道:“看来太子爷真没法翻身了,连妻族都倒戈,看来四爷他们或许真不是为了装相,而是紧着要避嫌保全自身,也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子爷身陷囹圄还能如此审时度势,又如此关怀身边亲近的兄弟,也是不凡了。胤禩对胤禛不由生出了几分嫉妒,他跟了个好哥哥啊,到了这地步,太子却没让他们为他拼死一搏,反而让几个弟弟避嫌。
而他,从小到大,又有哪个哥哥这样为他呢?直郡王只会将他推出去顶包!胤禩冷冷一笑,将手里那封信付之一炬:“三姓家奴,不可信也!石家如今破败如此,爷还看不上呢。”
这场保举的风潮轰轰烈烈地蔓延了大半个月,从热河随驾官员到京城大小官吏全都卷入其中。终于,烟波致爽斋里传出了康熙要宣见十四阿哥以上所有皇子的旨意,连留在京城的三贝勒、五贝勒、七、九、十、十二阿哥也在传召之列,几人只能冒着雪快马加鞭赶到热河。
而等人都到齐后,康熙在更宽大的澹泊敬诚殿接见皇阿哥们和文武大臣。
众人各怀心思,依爵位、官职鱼贯而入,面见圣颜。尤其隶属八爷党的大部分官员在门口都相互递了个激动的眼神,满怀期望地踏入殿中。
谁知,众人一进去就傻了眼,脚下都软了,恍若被雷劈了一般。
康熙一身明黄龙袍高高端坐在上,而他那龙椅下首左侧,空了一个多月的杏黄织金软垫的酸枝木圈椅上,竟坐着一个人。
本该关在绮望楼里的太子爷,也是一身杏黄四爪蟒袍,头戴太子红宝金珠儿朝冠,面色平静地望着下方众人。
第174章 皆输
方才在外头是怎样心情激荡、仿佛皇位已唾手可得风光无限好, 如今胤禩一干人等便有多么绝望。
尤其康熙面沉如水,赫赫冷笑着将那联名保举胤禩、胤褆、胤祉等人的折子有一个算一个,通通往他们头上砸, 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一群没人伦的混账东西!朕不过试一试你们, 你们倒真个个都叫朕大开眼界啊!太子爷、你们的二哥素日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这么恨他!身为手足,不能孝悌兄长、敬重兄长, 身为臣子,结党营私、邀买人心!尤其是你,老八!这筐折子都是保举你的, 八贤王好大的威风啊!朕就当着文武百官、你兄弟手足的面问问你,你的心肠究竟是什么做的!啊!串联了上百官员,就连留在京城里七八品的小官都联名送了折子过来,这江山,究竟是朕的江山,还是你的江山?啊?”
胤褆、胤祉等人的折子扔个十几二十本也就扔完了, 当太监们抬上一筐折子供康熙起身跳下御阶往胤禩头上倒的时候,殿前众人都瞪大了眼, 纷纷跪了下来, 随着那哗啦啦的声音, 人人身子都不由抖了三抖。
这场面真是……连胤礽也连忙起身跪到兄弟们前头,领着一干皇子叩请皇阿玛息怒,保重龙体。
“朕且气不死!”康熙一改平日里那仁慈的面目, 继续对胤禩乱喷不止, 让正好跪在胤禩前头的七阿哥胤祐不由抹了一把被波及而湿漉漉的脸, 他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以免再次遭受洗礼,听着康熙字字句句不重样的骂声, 不由有些恍惚地想:原先一直奇怪四哥那毒舌刻薄的性子是打哪儿来的,明明德妃和孝懿皇后都是极温婉娴静的人,如今倒是解了惑,原来是从皇阿玛身上传下来的……
胤褆身为长子,本来是直面康熙而跪的,见康熙勃然大怒他又是心惊又是害怕,后来胤礽的身子挡在了他前头,康熙那扫视众人的喷火双眼也被胤礽的后背挡住了,那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了一点安心与感动?随即又暗自庆幸:幸好没听那猴头猪脑的幕僚的话,否则今日出丑被皇阿玛喷满脸口水的就是他了!幸好幸好,回去就把那徒有虚名的草包打发了,省得日后再出馊主意拖累了他!
十四阿哥却对也扔到自个头上的一本折子吓了一大跳:什么玩意儿,居然有人不开眼保举他?是哪个傻子!之前不是跟门人僚臣都千叮咛万嘱咐了要“不动如山”的吗!四哥和十三周围都干干净净的,怎么就他有啊?十三跪在他前头也忍不住担心地回头看了眼,十四便趁康熙对着胤禩疯狂输出怒骂的间隙,悄悄将那折子掀开一看,顿时黑了脸,扭过头对跪在后头的自家老丈人礼部侍郎完颜罗察怒目而视:怎的,你个老货脑子进了水,想害死了爷,让你闺女改嫁不成!
罗察身子一抖,低头擦了擦汗往前头的官员背后藏了藏。他也是好心啊,谁知道如今会闹成这样!那会儿眼见这保举的风潮如此轰轰烈烈,八爷一骑绝尘,直郡王也有兵部的人替他奔走,三爷有翰林院的文人侍读支持,四爷不让保举……他是这么想的,与其保举其他人,不如保举自家人嘛!也省得每个阿哥都有人保举,十四爷若是到时候没人举荐,岂不是丢脸?况且,他是十四爷的老丈人,又没串联旁人,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咱不敢肖想,但替十四爷上个折子夸夸十四爷,万一说进了皇上的心坎里,说不定还能趁机捞个贝勒爵位呢,也省得当光头阿哥了不是。
但罗察没经历过后世选班干部、党员选举大会,所以不太知道,一般这样公议推举时无人举荐还好,若是有人给你投票但只有一两票,就会显得非常显眼——唱票时人家一百多票,你就一票,还是亲戚给你投的,那可怜的“一”挂在那唱票板子上,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十四阿哥就正在经历这种社死,被十三、十二两人频频投来忍笑怜悯的目光,颤抖的手紧紧捏着那本孤零零的折子,他只想在澹泊敬诚殿里现挖个洞钻进地洞里去。
而康熙骂了胤禩整整一刻钟,差不多也骂到了尾声:“别说太子无错,就是有错,与你何干!你前头还有六个哥哥,难不成也各个都死了?难不成也各个都比不上你?轮得上你在这上蹿下跳!这几年朕待你优容,倒容出了你的狼子野心!你给朕听好了,且不说太子自幼即聪慧好学、文武兼备(此处省略三百余字夸奖太子的话),三十余年为太子夙夜兢兢,不仅朕在外征战数次监国理政,治绩不俗,朝野内外都颇具贤名。就是论孝道,你也比不上太子日日视朕亲躬!太子正位东宫三十余年,只身以系四海之心、稳了天下满汉之统,若非他替朕分担、苦力维持,哪有今日江南汉人归心、天下安定?你二哥在这位置上多有不易,朕无不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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