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漂亮,但双眼足够磊落透亮,好似孤崖奇石里头硬钻出来的那临空而立的松柏。他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想来品性坏不到哪里去。
谁知第二日,她在皇太后、康熙面前巧笑嫣兮、礼数周全,活似就像自小在宫里养出来的一般,说话行事老练至极,将皇阿玛和皇玛嬷都哄得喜笑颜开,赏赐都赏了一箩筐。
那些提点她的话全没用上,他为此更加放了一半的心,心想,她好歹没坠了石家名声,是个懂规矩、知道眉眼高低的大家闺秀,她至少没出错,这就很好了。
回了毓庆宫,他在她屋子里歇下,不知为何总有违和之感,她这屋子怎么显得如此冷硬?内务府送来的摆件一个也没瞧见?分明是喜庆之极的婚房,到处都是红绸喜字,可却隐隐透出几分凌冽之意。
阿婉的院子里都是花花草草,屋子里摆着泥人、碗莲、孩子们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伺候的人取的名字都是水果辈、金银福禄寿。
正殿外头一盆花也没有,青石板缝隙里连一根杂草都拔了个干净,空荡荡得好似个校场,太子妃的屋子挂着红缨枪、长弓长箭,还有她阿玛石文柄生前佩的腰刀,身边四个大宫女叫连弩、画戟、雁翎、越女。
有了前头两个释义如此直白的名字,胤礽自然也参透了何为雁翎,又何为越女。
弩戟刀剑,太子妃不愧是将门虎女,身边奴婢都以名兵而名。
胤礽隐隐觉着他的太子妃不大简单,之后就听见她说要拿洪登立威,胤礽自然应允,一则这洪登该死,二则太子妃敢在大婚第二日就想到借此机会收拾敲打毓庆宫的奴才,的确有主母的气度与威势。
何况,寻常人若得到洪登的投诚,有的会心中暗喜、有的会顺势收下这个眼线,从而打探到毓庆宫更多的事来,太子妃都没有。
她选择揭开这遮羞布,告诉所有人,她不吃这套!也有能力不吃这套!
胤礽也为她这朗阔的气度折服了,若是换做李侧福晋……李氏早就把洪登纳入麾下,细细盘问,直到他肚子里的货全倒干净了再设个局把人丢个干净。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噢,既然太子爷说不用问了,那我就对大伙儿略说两句心里话,”石氏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前厅中央,看也不看已瘫软成一滩烂泥的洪登,先将目光投射于外头的管事们身上,道,“大伙恐怕都在想,我这新来的太子妃是什么脾气,好不好伺候?为此像这个洪登一般四处打探、瞎琢磨的人也不少,既然如此,那我直白告诉大伙儿,你们都听清楚了——”
她习惯性站得笔直,回身,也将视线缓缓从几个格格和侧福晋身上扫过去。
“我这人啊眼里揉不得沙子,较真,是极不好伺候的——”
太子妃话才刚起头,胤礽就一口茶喷了出来,用手捂着嘴,咳得十分剧烈。真有人当众说自个不好伺候?她之前在皇阿玛、皇玛嬷面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温婉有礼、贤惠大方——这八个字,是康熙亲喝完她敬奉的茶,亲口褒奖的。
“画戟,给太子爷重新上一杯茶,别呛到了。”石氏温和地嘱咐身边人,随后扭过身来,又是一副冷肃的面孔了。
“我是石家女,承蒙皇恩浩荡,如今成了皇家的太子妃,但石家世世代代都为武将,更是散落我大清各地为国镇守边疆,石家从来秉持着治家如治军的家训,讲究纪律严明、论功行赏,从不搞任人唯亲、虚头巴脑的那一套。我也是这样的为人,你们若是好的,自然不愁出头,若是不好的……如有洪登这种念头的,也趁早给我断了,好生夹着尾巴做人。”
石氏似笑非笑接着道:“其次,我最恨泄露军情的奸佞,这话放在毓庆宫里也一样,不管是往外往里议论主子、暗中传话挑拨离间的,在我这儿绝无优容余地。”
言罢,她摆摆手,画戟和连弩便一左一右钳着那洪登的胳膊,把面如死灰形同死狗一般的他拖了出去,很快墙外头就响起了板子声和堵了嘴的呜呜声,后来就只剩板子声了。
再过一会儿,板子声也停了,众管事眼睛盯着地面,死死埋着头,却能看见那叫画戟和连弩的宫女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进来回话,她们分明是年纪轻轻的女子,抡起人的生死来却语气稀松平常:“回太子爷、太子妃的话,共打了四十大板,人还剩一口气。”
“嗯,好汤好药养着吧。”这样雷霆手段打完了人,石氏说完忽然转了口风,笑道:“没吓着大伙儿吧,哎!都怪我,总想着大伙都是知底细的老人了,用不着拐弯抹角,想着三言两语把话提前说明白,也省得你们猜来猜去的,是不是?这样吧,等会各管事都在分例里多加两个菜,三个格格和两个侧福晋都在我这儿一块儿用膳,咱们乐呵乐呵,太子爷您说呢?”
胤礽用一种极新奇的目光瞧了太子妃半晌,点头道:“好。”
太子妃满意地点点头,坐回了椅子上,笑着让连弩画戟先下去:“衣裳鞋底都沾了血了,在主子们面前不得失礼,先去换洗再回来伺候。”
另有利妈妈叫来小太监疯狂地擦拭着沿路的血迹。
趁着底下在收拾洒扫、等候膳房送膳的时间里,太子妃开始端详下头这几个女人的模样,三个格格都是一样低着头假装喝茶,却吓得手都在颤抖,半天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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