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二人出了大堂,走下台矶。院中亮堂,非是星月光华,而是两侧游廊挂着一排排灯笼,照得四下通明如昼,院儿里也不见人走动。
走了几步,到了廊下,鸳鸯止步回头,笑问:“二爷想去瞧哪位姑娘?”
少女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削肩细腰,朦胧灯光下鸭蛋脸显得分外娇媚。
柳湘莲往日来时常同她玩笑几句,彼此倒不陌生,一时玩心起,低声笑说:“就想瞧眼前的姑娘。”
鸳鸯一怔,含羞嗔道:“鸳鸯一介贱婢,有什么好瞧的!”
说完转身躲避对方目光,垂头低看地上影子,修长鹅颈白腻似雪如脂,隐有香气飘来。
柳湘莲略靠近闻了闻,叹一声“好香”,忍住摩挲一番的冲动。
鸳鸯回眸笑骂:“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不就是你家香水儿么!老太太不用,倒便宜我了。”
触景生情,忆起一首诗来,柳湘莲轻笑道:“此情此情,有首诗送给姑娘。”
鸳鸯愣神,他目光流连,轻轻吟道:“此生交颈梦难成,愧煞人间伉俪情。唤作鸳鸯单不得,时时顾影怕呼名。”
鸳鸯亦通文墨,闻言大羞,粉面彤红,轻嗔薄怒道:“二爷又不正经!谁和你‘交颈’!”
“什么叫‘又’!你长得美,也不能胡乱冤枉好人呀!”柳湘莲喊冤叫屈。
鸳鸯秀眉轻挑,逼近一步:“果真冤枉?旁的不算,平儿的事你怎么说?”
荣府传言是柳二郎酒后强要了平儿,将错就错纳她为妾。
柳湘莲不好完全否认,只得道:“此中另有缘故,你若想知道,可去平儿。”
鸳鸯听了这话神色转黯:“我倒想问!她离了虎狼窝也算苦尽甘来,我们这些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谁不为她高兴?没想到她竟是个没良心的,全不念往日旧情,都两个月了,也不说回来瞧一瞧!”
鸳鸯当然不是背后说平儿坏话,而是有意让柳湘莲代为转达。
在她想来,平儿不回荣府多半是因柳家规矩所限,还不是柳二郎一句话的事?却不知,平儿此举乃是顾虑秦可卿,明哲保身罢了。
柳湘莲代为分辩:“平儿何尝不念叨你们姐妹?常与我说同你最亲近。不过内宅女眷终究少些自由,不说我家,贵府姨娘可随意出府么?”
荣府规矩甚大甚严,别说姨娘,袭人这样的准姨娘回家奔丧,凤姐还派了两个管家娘子护卫左右,回避外人接触。
鸳鸯知他所言非虚,默然无语。
柳湘莲又道:“此事也简单,两家之间才几步路?不过隔了两条街。何时得闲你便过去,难道还会不让你见?”
鸳鸯斜觑着他,“二爷说的好不轻巧!姨娘不自由,丫头便自由不成?何况老太太跟前时刻离不得人,我哪儿容易出去?再者说,冒冒失失去了,还不被那些长舌脏心的拿来说嘴?污言秽语难听死了。”
柳湘莲沉吟,“我倒是有条妙计。”
鸳鸯信以为真,谁不知柳二爷鬼点子最多,喜道:“二爷快说!”
柳湘莲注目对方,欣欣然道:“不如你也来我家好了,从此和平儿日夜相聚,朝夕不离。”
日夜相聚,朝夕不离?那岂不是……鸳鸯又羞又恼:“我算知道平儿为何犯在二爷手里了!定是你花言巧语哄了去!我却要守着老太太,才不要给人做小老婆!”
青春少女的想法总是单纯美好,但举目荣府,能坚守到底宁死不屈的也唯独一个金鸳鸯,连凤姐也说她是个“正经女孩”。
柳湘莲不由一叹:“守到何时是个了呢?刚刚酒桌上,我见大老爷时不时偷觑你,将来怕是……”
鸳鸯登时冷了脸,满面鄙夷之色,发誓似的说道:“做他的春秋大梦!别说小老婆,他就算三媒六聘娶我去做大老婆,宁死我也不去的!”
贾赦这老淫贼觊觎鸳鸯非止一日,若非贾母离不得她,早下手了,哪儿还忍得住。
柳湘莲道:“如此终非了局。若有一日逼不得已,你派人来告诉我一声儿。”
鸳鸯好笑道:“二爷又说大话!我和平儿不同,她原是王家的人,凤姐能放她出去。我却是贾家的家生子,全家几辈子都是奴才。老太太若在,她自然能保我,她若不在了,你一个外人又能如何?”
柳湘莲也笑:“你且记住我的话便是,于你总没坏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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