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床,柳湘莲神清气爽。
昨晚酣畅淋漓迭入佳境,此际仍觉妙不可言余味悠长。薄衾下那具柔若无骨的娇躯,果是世间罕见尤物,论曲意逢迎妩媚娇柔竟远胜可卿。
这也难怪,秦可卿作为妻子,自恃大妇身份不肯轻易屈从,令他许多想法不曾付诸实践,尤二姐则一心一意只想取悦良人,才不管那么许多。
被起床动静惊醒,尤三姐睁开朦胧睡眼,莹润波光中春色犹存。一晚的颠鸾倒凤,早令她褪去羞涩,起身如藤蔓缠树似的绕到他身上,仰着螓首低语呢喃:“既做了夫妻,奴终身靠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千万莫要负奴。”
柳湘莲本来心情很好,甚至勃然欲动,听了这话不禁愕然——这话好像是对琏二说的吧?
他挥走那些不合时宜的遐思,抬手抚上,笑说道:“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
户部衙署,照磨所。
早上时间急促,柳湘莲无暇去安抚秦可卿,匆匆吃过早饭,打马来了户部。与同僚寒暄过后,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和昨日一般,没人安排他做什么工作,只当他不存在。原就有照磨官在职,对空降的新来者岂能没有防备之意?底下胥吏也得了暗中授意,公文一概不需交与他审核。同时,对他态度也很好,若是想查阅什么资料,只需吩咐一声,自有胥吏前去帮助寻找,想必是得了周瀚嘱咐。
柳湘莲对此冷遇不以为意,乐得清净,取出昨晚拟定的文本,审阅无误,开始写题本。按照朝廷规矩,为公事上奏用题本,为私事上奏用奏本,他倒是作了功课。
作为“照磨”,处境尴尬,权力小且不说,关键是职责所限,出不了户部,必须主动往身上揽活儿,展露才华以得到皇帝青睐。
他最终放弃了直接搞个大动作一鸣惊人的想法,免得被人直接拍死。文官们不在意皇帝恩荫一个八品小官,可如果这小官试图动大家的蛋糕,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免不了共诛之。既然实力不足,还是自保为上。
等柳湘莲写完,尚未来得及去请王侍郎过目,对方倒先派人来请他了。
……
侍郎为正三品,户部原有左、右侍郎,为部门副手。自辽东奴变后,特设数位督饷侍郎。王泽业因对接辽东,故管理柳湘莲的差事落在他头上。
王侍郎公房内陈设简朴,除了一张用了不知多久黑漆剥落的古旧长桌,不过是几把单薄的靠背椅子。桌案上文书堆积,笔墨纸砚等物俱全,另有书架堆满书籍和案卷。
王泽业穿着绯色的三品常服,没有昨日咄咄逼人的气势,愁眉不展,有几分坐困愁城的味道。无他,又收到边镇发来的催饷公文。
因东虏坐大,不断攻城拔寨,辽东军饷之重远超其余边镇总和,高达四五百万两,且骄兵悍将,动辄以缺饷而鼓噪生事,甚至多次哗变。
若一直身在都中,办事不利最多被罢黜,性命无碍,万一被派去军中安抚兵将,则可能连命都丢掉,早有数位同僚为此捐躯。现今库藏仅能支撑三月,是以能拖就拖,可终有拖不住的时候,皇帝又铁了心不肯拨付内帑,他能怎么办?计无所出,实在愁煞人!
“禀大人,柳照磨来了。”皂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皂吏应声打开房门,待柳湘莲走了进去,关门退下。
王泽业仍旧安坐,抬头瞥了来人一眼,神色并无变化,继续低头阅览手中文牍,漫不经心问道:“柳大人,可曾想出筹资良策?”
问则问矣,心里没抱什么希望,只不过此人是陛下任命,总要表现几分关切,例行公事罢了。
这声“柳大人”显得极为敷衍,甚至刺耳,哪有什么面对同僚的礼数?别说命人奉茶,连句惠而不费的“请坐”都懒得说,分明视其与寻常胥吏衙役无异。
柳湘莲对此无所谓,将刚刚写好、墨迹未干的题本递上。
“略有所得,请大人过目。”
竟然有了?王泽业一愣,深感匪夷所思,忙伸手接过。
目光扫过封面,甚觉古怪,皱眉问道:“戏捐?这能收多少?”
“捐”含捐助之意,亦可视为“税”,所谓“苛捐杂税”也。
按照历史进程,“戏捐”要到清末内外交困时方出现,民国发扬光大。对王泽业来说,此语新鲜,但不妨碍他准确理解其含义。
不待柳湘莲回答,王侍郎便摇头失笑,开口斥道:“简直异想天开!戏园能赚几个钱!且朝廷向来禁戏,将此事摆到明面上岂不是说朝廷禁令沦为一纸空文!你倒是真敢提!”
他所说并非虚言。自古至今,朝廷对戏曲的态度多是排斥的,今朝承袭前明,也有禁戏之令,不过那只是禁止在内城中开设戏园,所以戏班公开演出都在外城。有的地方官员责任感过于强烈,直接发文禁止辖区内戏曲演出。
原因也容易理解,毕竟是农业社会,一则看戏“浪费”人力物力,有人为了看戏竟倾家荡产,弄得衣食不继。二是为了吸引观众,戏曲内容多有诲淫诲盗的,严重损害社会风气。三是聚众易引发事端,诸如斗殴、偷盗、奸辱等,破坏统治秩序。此外,也有人将之作为攻击朝廷或官员武器。
总之,在统治者眼中戏剧弊大于利,禁之为宜。
实际上根本禁止不了,别说底层百姓喜爱看,那些上层难道就清心寡欲不爱看?比如贾家,那可是动不动就要请戏班演戏的,等元春封妃后还要自家建戏班!
至于他怀疑收入少也正常,现今商业演出并不成熟,戏班多依附茶园茶馆酒楼而存在,观众无需额外付费,戏班自然也不缴税,能从中捞钱的是牙行等中人和欺行霸市之辈,朝廷占不到丝毫便宜。
这些事柳湘莲又怎会不知?对王泽业的反应也有所预料。
“大人何不先看看?”
王泽业皱眉,胡乱翻开,一目数行看下去。
脸色由不屑转为讶异,再变为震惊,又化作惊喜,而后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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