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贾母对柳湘莲确有几分不满,但那只是相对于宝玉来说的,可远没到要看着他去死的地步。
听琏二说的严重,也着急心慌起来,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要知道就快说!”
这话是对贾琏说的。
贾琏早打好了腹稿,便将柳家找薛蟠说了些荒诞无稽的疯话,图谋戏园子,又向察院告状,想要网罗罪名,置柳二郎于死地等等,有的没的,全添油加醋说了。
特别提到,柳家告的竟是“忤逆不孝”之罪!
贾母闻言,脸色大变,怒骂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儿!他老子娘都死了多少年,更别提老国公了,作伯父的也敢问他不孝?柳家真是一点儿脸面也不要了吗?”
自始至终,柳二郎垂首而立,沉默不语,孤单无助的样子。
贾琏在旁边,继续煽风点火:“老祖宗,这事柳家做的着实不像话,所为的也不过是戏园子。
再怎么说,二郎也是我贾家外孙,不看僧面看佛面,岂能容他们如此作践……”
欢喜心情被破坏无遗,贾母听得头疼,对外孙说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你就愁成这样!衙门也不是他家开的,他家的话更不是王法!”
转头对贾琏道:“你去取了你叔叔的名帖,请那审案的堂官儿务必秉公办理,否则我家是不依的!”
“老祖宗果然最爱二郎!”
贾琏笑嘻嘻道,又行个礼,一溜儿烟的去找贾政领帖子了……
柳二郎此时方缓过劲儿来,对老祖宗感谢连连,激动不已。
一时间祖慈孙孝,其乐融融。
柳二郎心情放松,也不介意与宝玉谈谈新戏,又和众小萝莉们言笑一番,不消细说。
……
西城察院。
前明曾在京师设巡城御史,本朝沿袭明制,以巡城御史督率五城兵马司,掌京城治安,审理诉讼,其官署被称五城察院。
柳家便是将诉状投递到西城察院。
现任巡城御史名为李慎忠,年近四十。
因主管西城治安与诉讼事,平时难免与勋贵外戚打交道,很多时候对方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也会卖个面子,不作深究。
比如已经不可能再发生的“张华状告贾琏”一案,“那察院深知原委,收了赃银。次日回堂,只说张华无赖,因拖欠了贾府银两,枉捏虚词,诬赖良人。”这就是完全颠倒黑白了。
这日,李慎忠在衙署办公。
接到柳家诉状,粗略看过以后,便觉得有些为难。
无他,诉状所言,不合于法,却深合于礼。
考虑到当今以孝治天下,格外重视孝道,而柳家亦是国公府,轻易得罪不得。
况且只是处置族中子弟,并无多少为难之处。他便将诉状收下,准备择日审理。
是夜,柳家二房的柳茁,亲赴李府,送上八百两纹银。
原本是公中出了一千两用作打点,被他昧下两百两作为跑腿的辛苦钱。
他也不直言定要如何,只说这个弟弟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不服族中管教,只能送交大人代为管束。
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对于这位柳二郎,李慎忠也所耳闻,知道其最近因写戏本而名声大躁,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他也不是什么清官,一者清官日子难过,京师居大不易,二者不合于众也容易被排斥。
他奉行“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也不觉为难,心安理得收了银子。
毕竟,天地间孝最大,这位柳二郎行事的确过了些。
……
不料,次日形势突变,令他原本浑不当回事儿的态度,随之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先是几家勋贵甚至宗室投了帖子,并无为柳湘莲开脱之言,似乎只是临时想起,顺便提及此人,赞赏几句人品上佳的话,别的什么都没说。
可这什么意思,他会瞧不出来?
虽然这些人家并非大权在握,也令他深觉棘手。
这还没完,不久,荣国府贾家嫡孙贾琏亲来,带着叔父贾政的名帖,说柳二郎乃是贾家外孙,因老太君宠溺过度,且年幼懵懂,行事或有不妥,请代为管束,不胜感激等等。
这个“管束”的意思和柳家所说可是截然不同!
分明是反话!李慎忠岂能连这个都不懂?
没想到小小少年,名不见经传,只因写个戏本儿,竟然与这许多权势之家勾连!
此案一旦处置不当,定会得罪许多人,反受其咎。
关键是,没必要冒着偌大风险为柳家火中取栗呀,得不偿失。
可柳家的情面也不得不顾,还收了银子呢。
此事着实难办。
李慎忠待在衙门里,全无了办公的心思。
左思右想,并无两全之策,大感怅然,便唤来师爷为他出谋划策。
官吏无论是科举出身还是纳捐出身,都是缺乏处理日常政务的经验。
所谓“问刑名,不谙律例,问钱粮,不识度支”。
师爷便显得格外重要,正所谓“无幕不成衙”。
被唤来的这位师爷姓陆,年近六十,日常负责案件审理,属于刑名师爷。
落座后,听过此事的前因后果,他只稍作思索,便捋须而笑,端茶慢饮。
见状,知其必有解决之法,李慎忠忙走下来,恭敬作揖请教。
陆师爷也不难大,如此如此解说一番。
李慎忠听了亦觉甚妙,拍手笑赞:“陆公妙计,诚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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