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小情绪的。更别提曾经作为侯门继承人,作为侯门最重要的第五代继承人,他可肩负承上启下,改换门庭的重要传承延续作用。因此他率先学的就是官场黑暗。父亲就差拿大理寺的卷宗来教育他了。
苏敬仪按压自己额头青筋,憋住“没个屁用”的回答,边朝大门走,边硬生生逼着自己好奇,问:“咱们冷静慢慢捋。我不解了,这传说中的三叔不是祖母的宝贝疙瘩吗?怎么会让他娶个皇商?”
苏琮听得这似乎裹挟几分兴趣的话语,再看看面色来来回回变化,却咬着牙尽可能冷静状的苏敬仪,当即微微吁口气,赶忙解释起来:“据闻二叔婚事过后,那些攀龙附凤想要图个侯府名声的小官小吏也都不屑苏家了。故此就只能婚嫁更……更低一个圈子。且陆家说起来,也是因为祖父提携才挤入皇商行列的,因此从情谊论倒显得两家有些不图世俗名利。”
“你怕不是还藏着掖着什么信息?比如陆家这个商户,特别特别想要自己的嫡亲外孙摇身一变成侯爷?”苏敬仪话锋一转,带着些尖锐问道:“因此给了苏瑜很多很多很多钱,才让堂堂的安定伯三公子都为钱挑衅你鄙夷我?”
苏琮迎着苏敬仪犀利的眼神,那种历经世事淬炼一般,带着老练的眼神,腾得一下红了脸,小声诉说龃龉:“大……大堂兄其实……其实还挺好收拾的。不管文武,他都赢不了我。至于陆外祖,作为商人他还是有些精明的。自打我救了安乐侯后,他也不敢再蠢蠢欲动了。”
“三叔和三婶娘爱哄着祖母。祖母是豁出去带着他们夫妇两去参加各种宴会。可三叔资质还不如大堂兄,因此至今也就过了府试而已。至于三婶娘折腾后宅,娘亲一般也不予计较。”
“为什么不计较啊?”苏敬仪好奇着追问。
“父亲原配李氏,是祖父麾下昔年小将之女。李氏因难产一尸两命,五年后父亲续弦娶了娘亲。”苏琮叹口气:“因祖父走了,祖母又……又这个秉性。故而父亲也低娶,娶的是技术官之女。”
苏敬仪眉头一挑:“详细说说。”
“便是非文武正统官吏,诸如太医院的太医,钦天监的官吏,以及供皇家宣召的宫廷画师书法家这些。”尽可能通俗的解释技术官吏后,苏琮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敬仪的神情:“娘亲柳氏便是出身军医世家。这……这军医比太医还低一个圈子。只比民间大夫略有些体面。”
苏敬仪脚步一顿,反过来小心翼翼看着苏琮:“军医世家,不体面吗?”
搁《甄嬛传》没有温哥哥的技术,没有温太医的遮掩,钮钴禄牛逼不起来的。
“你们京城真的贵人好多好复杂啊!有一门技术,能治病救人,能妙手回春的,竟然……竟然用阶级观念来看?这难道不该用医术高低来区分吗?神医能救人啊!“
“可医道终究是中九流,属工阶级。”苏琮恨不得苏敬仪理解律法规矩一词,因此解释的颇为详细:“士农工商,在京城这地界错不得。商贾哪怕是皇商都穿不了丝绸。”
“咱们……咱们互相慢慢理解。但前提您得说出来,否则的话我按着自己思维方式理解的话,那肯定敬佩大夫的!”苏敬仪强调完,又迫不及待开口问道,一副要了解侯门后宅的模样:“可到底柳家还算官吏吧?柳氏也应该有侯夫人的诰命吧?为何她不掌中馈?”
“娘的性子比较温婉。且……我长大后父亲也跟我偷偷解释过,家里产业其实被祖父他们折腾的差不多了。倒不如就给三婶娘折腾。而娘倒是可以静下来写写药膳,亦或是整理各种食物相生相克的方子。将这些方子交给阿姐,让阿姐借此结交太后,方便阿姐得些庇佑。”苏琮说完,眉眼间带着些遗憾。
原本他有些天才之名,阿姐又得太后庇佑后,家里三姐的婚事,还有堂姐们都算还行。嫁的都是家境殷实,有出息的儿郎。本四姐也许好人家了,是京城大兴县县令之子。十七岁的少年举人,前途算得上极好的。
可偏偏及笄礼上又爆出真假少爷一事,对方便当场毁了婚。蔡姨娘自然……自然无命了,四姐也……也趁人不备,一根绳自缢了。
“父亲膝下五女,眼下也就剩阿姐和三姐了。二姐幼年早殇,四姐……四姐也去了。”
苏敬仪抬手拍拍伤感起来的苏琮,抬眸看向快要到达的大门。
将自己“今日”得到的后宅信息,外加上开挂看过的小说全文想了一遍,他再一次开口问:“孔子的八亲真不能批判愚孝这个词吗?”
苏琮眉头一拧,纠正:“敬仪弟弟,应该说儒家的确有提倡八亲,第一、养亲。来源《孝经》中曾子说起孝来,认为“大者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第二……八亲中也就礼亲稍微可以用来自保,有……”
望着苏敬仪略灰暗的面庞,苏琮止住咬文嚼字,通俗解释:“就好像曾子问孔子:“如果国君死去,又赶上父母之丧,应该如何对待呢?”孔子就回答:可以先在家里为父母守孝。一旦国君那里有事,就要立即前去,早晚守候在国君那里。简言之国事大于家事,国丧大于家丧!”
“这个我懂,民间说的当官厉害了,就可以夺情!”苏敬仪感慨过后,抬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我想想。咱们肯定不能没长辈护着就进侯府,到时候两个人被怎么家法处理都不知道。毕竟苏瑜这个罪魁祸首据说挨打了五十棍。但也不能让那个二管家在外瞎逼逼……”
话还没说完,苏敬仪就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响声从外传来:“造孽啊,这真少爷都还没认祖归宗呢,一来就仗着自己身份欺负人,无视老亲故旧的情谊,害得大少爷挨打了,被驱逐国子监。眼下老朽不过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他嫡亲祖母的命令来请他回家,却被你们这么刁难?这京里的规矩,多年的仆从都有些体面。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是奉老太太的命令前来,怎么真少爷打算仗着礼法,无视血缘,无视孝这个词吗?”
苏敬仪:“…………”
苏敬仪疾步走到大门,挥开仆从,透着门缝望着穿着光鲜靓丽,看着就肥头大脑的二管家。
他眯着眼定定扫了眼,就见不知何时门口都云集了不少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你们京城老百姓那么爱看热闹吗?不怕卷入高门大户的是非中?”苏敬仪挥挥手,示意苏琮过来,低声询问道。
苏琮顺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腾得一下整张脸都红了,咬着牙:“基本……基本都是各家小厮。闻风而来。他们看苏家热闹都……都成习惯了。”
这一句话说完后,苏琮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烧灼的疼得慌。
他知道苏家的落魄,知道……知道父亲教导谨小慎微,礼法为矛盾,小心翼翼积攒羽翼。可……可他只要想起来某些人那么肆意,而他,而坎坷才能被找回的苏敬仪碍于孝道也不得侯府继承人的尊荣,甚至或许没了“天才”这一荣耀后,会更惨,他苏琮……
苏琮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这一刻都滋生出怨怼,滋生出强烈的恨意。
“习惯了?”苏敬仪磨牙:“没听过通州驿站吗?没听过历史是不断发展创新吗?既然敢这么没规矩,我要是不教教他们规矩,那苏家真就成软柿子让人拿捏了。”
“苏琮,你现在有自己户籍了,别出去折腾。到时候或许得你捞我一把!”
带着告诫,苏敬仪拍拍苏琮的肩膀:“我是你义父啊,你必须听话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看向林嬷嬷,问:“先前说治丧队伍来了?”
林嬷嬷听得这话,颇为不安的看向苏敬仪:“敬仪少爷,您……”
“闭嘴,我是少爷,是你们主子唯一的独苗苗!血脉独苗苗,礼法上就是无敌的!”苏敬仪毫不犹豫:“不用看苏琮,你们还得给我把苏琮捆严严实实的,别让他跑出去。我要是礼法怼不过,我就去投奔锦衣卫!”
林嬷嬷听得最后一词,骇然瞪圆了眼:“您……您莫要说孩子气的话语。这……这非正统官吏,您可是封国的侯爷继承人。”
“就是,我还是个孩子。祖母那么仁厚的一个人,怎么舍得跟我一个孩子计较呢?且嬷嬷您说错一句话,任何事物都有个兴衰发展的过程。眼下锦衣卫对我而言反倒是最好的去处。”苏敬仪拉长了音调,再一次看了眼面色铁青的苏琮,一字一字就差用遗嘱一词说出来了:“记得别出去。”
能压孝这个词的就只有君,就只有成帝王的刀刃了。
迎着从未见过的锐利眼神,苏琮一惊,反过来示意林嬷嬷听他的命令:“来人看住敬仪。敬仪世人怜弱又怜老!且……且不是我无理,而是祖母太会哭了。哪怕有人知道为母不慈,也会道一句到底是十月怀胎之恩,道一句老了,没几年好活了,且好好让她开心最后一程。”
这一声的话语,带着苏琮无限的心酸苦涩,又带着某些看客高高在上的慷慨之心。苏敬仪感慨着,闭着眼听得外头一声又一声中气十足,就差直接来一串“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话语,缓缓睁开眼,示意苏琮退后:“你功名都被剥夺了,那些朝臣有脸用孝用养恩逼你吗?倘若逼你的话,你就问功名呢。”
“记住不要自证,不要内耗。他们要看戏,就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苏琮迎着从未有过的冷戾眼神,瞬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燃烧着怨恨的火焰,恨自己哪怕饱读诗书却找不出合理反驳的理由来,恨自己此刻过于弱小过于理智,真顺着苏敬仪的要求退开了。
瞧着不矫情不腻歪的苏琮,苏敬仪眉头一挑,拍拍自己的丧服,以及随身携带的各种证明,他便示意林嬷嬷打开中门。
在外喊了大半天的二管家听得咔嚓开门栓的声响,当即眼眸带着些嘚瑟看向缓缓走出来的人。岂料倒不是跌落商贾贱籍的苏琮苏少爷,反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看起来就黑兮兮的少年人。
见状,他当即有数,声音愈发拔高了些,喊道:“这便是敬仪少爷吧?老奴在这等您许久了,您可总算舍得出来了。老夫人还等着您一起用午膳呢,眼下赶过去,到底也不会饿着老夫人。”
听得这一声直白说苏敬仪不孝的话语,前来的看客们哪怕是各家仆从,却也是十分胆大,指指点点的:“这就是真少爷啊?”
“这个时间点来邀请用膳,真是……真是啧啧啧。”
“驿站的事情是不是夸大其词了?真少爷看起来也不太精明啊!”
“还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了?”
“就是苏从……苏侯生不出有气性的儿子吧?”
“…………”
嗡嗡嗡的议论声中到底有一句还是颇为有用。苏敬仪睥睨一眼仆从,扫了眼改口的某人,微微松口气。
看,通州驿站一出,某些人就会知道礼法规矩!
就会知道怕!
“你谁?”苏敬仪捋了捋自己丧服,一脸哀恸着:“别挡着我迎亡母灵位!”
二管家听得这话,挑起眉头横扫了眼苏敬仪,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鄙夷:“敬仪少爷,您眼下是超品荣国侯的嫡长子,哪来的亡母灵位?侯老夫人,您的嫡亲祖母还在等着您回家一起用膳呢。您还是随我们回去,莫要沾了些贱户小家子气。”
“你说回去就回去?你有户籍吗?有凭证吗?凭什么你张嘴说回去就回去?”苏敬仪一脸机警着:“我娘教我莫要跟陌生人走。我那个侯爷爹都呆了半月拿出各种文书证明自己呢!”
二管家鼻子里发出一点哼声,不屑地笑了笑,抬手朝马车方向示意:“敬仪大少爷您看见了吗?此乃苏家的徽记,老虎威风凛凛,乃是太、祖爷特许的。用开府老太爷的名字做的家徽!”
“不能假冒吗?你以为苏家很厉害,所有人都得认识你苏家的家徽啊?”苏敬仪张口,将自己不愿离开的缘由强调的清清楚楚:“我只看凭证,只看朝廷的凭证,有路引给路引,有户贴给户贴。什么都没有,滚一边去,别在我家嚎!再说了,要是苏家的奴才,有必要嗷嗷嗷的嚎叫,还诽谤本少爷不孝吗?本少爷孝顺养母都如此恭敬,孝顺祖母难道还会差吗?”
苏敬仪话语到最后,带着十岁孩童遇到突发事情的崩溃,口吻都有有些慌张,甚至还破了音。于是看戏的众人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原来先前声声路引户籍的都是在强撑。倒是跟传闻中通州驿站一战差不多,都是强调礼法一词,借此来维持自己的底气。
可到底还年轻不经事,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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