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上道了,都不用我再费劲巴拉地解释了。”老汉道。
“那,伏往河领悟的是哪一种?”辰远问道。
老汉笑眯眯地盯着辰远,慢悠悠道:“你身上这种。”
辰远睁大了双眼,惊到:“什么!”
“沉灵,不敢说是与天地沟通的法门,但却是可以观看这天地的途径,截取天机的方法。就像是鱼学会了听人言,吐人语,能知道人要干什么,还能抓住机会从人那里骗来好处,避开灾害。”老者道。
“你以为沉灵只是能让你看的更远,听的更清,感觉更敏锐?你那就像是捡了一块金砖,恰巧发现了跟你家院墙漏风的窟窿一模一样大,就给用上了。”老汉第一次满眼嫌弃地看辰远。
“大道就飘浮在这天地间,就像有时这鱼塘上就会飘满鱼食一般。我等抛洒饵料,是为鱼之天道,那风雨吹落周边树上的虫蚁落入池中,又是天道之上的天道。沉灵之于我等,犹如人言之于池鱼。”老者仰头看着天喃喃道。
“所以说沉灵这功法,就是窥查天道的法门?”辰远问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老汉点头。
“怎么窥查呢?”辰远又问。
老汉不语,只是盘腿而坐,闭起了眼睛。而后又睁开眼,笑吟吟地看着辰远。
“就这?打坐?”辰远问道。
“不然呢?为何不管佛家道家都要这样呢?”老汉笑道。
“坐那儿干什么?”辰远问。
“什么也不干,一开始是想。”老汉道。
“想吹在你面上的风,想飘进你口鼻的气,想你坐在这里的样子,想这方天地的起始与形状,想你一切都感觉,想你一切的想象。”老汉梦呓般又说道。
“我不行。”辰远道,“我一想那些我就瞌睡,有时失眠就会故意去想那些,睡的可快了。”
“哈哈,下回你沉灵之后再想试试。”老汉道。
“等你能很专注地想一件事之后,就可以做到不想了。”老者道。
“做这些都是为了不想的话,当初想这些干啥?”辰远没好气地道。
“没有人能做到在自己刻意控制的某一刻什么都不去想。”老汉道,“不信你试试。”
“那倒是,就像我在想让自己别去想,本身就是在想着‘不要让自己去想’这件事。”辰远道。
“不错,所以说,能集中所有精神只去想一件事,很难的。能做到,才能做到不想。”老汉说道。
“因为‘不想’这件事,本身就需要专注。”老汉又道。
“就算能做到不想,又能有什么用呢?”辰远道。
“漂浮在这天地间的道,是一池子的水。只有你‘不想’的时候,你才是一个空瓶子,水才能进的来。但凡有一丝的想法,你的瓶子就是满的,容不得其它东西。”老汉道。
“我虽然不大懂,但听起来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这池子里漂着什么?”辰远笑着问老汉。
“金光闪闪,五光十色,古往今来,人畜鸟虫,日月星辰,过去,现在,将来。你知与不知道一切,皆在眼前。”老汉忽然神往地道。
“那你看到了什么?”辰远也有些好奇。
“什么也没看到,我太贪了。”老汉忽然很颓丧。
“哦?”辰远疑惑。
“那些飘浮着的小球,我随便抓一个即可,可我竟想同时抓两个,或者说是在犹豫要先抓哪个。这一犹豫,便有了杂念,便又在‘想’了。”老者叹道。
“所以又把刚灌进瓶子的水给逼出来了。”辰远道。
“是啊!哎!”老者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那下次抓一个不就行了。”辰远道。
“那次之后,十来年了,水便再也没有进去过。”老者摇头道。
“哦?这么多年就成功了一次?”辰远极为诧异。
“是啊,我也不知我有了什么杂念,再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想了。”老者道。
“许是一直想着再能成功地进去吧?”辰远道。
“兴许是吧。”老者点头。
“这么多年,没成过,你有没有想过……”辰远欲言又止。
老汉翻起眼皮看了看他,点燃了烟叶,吧嗒两口,干燥的烟叶炸裂的声音此刻格外的清晰。
“想过什么?”老汉头也没抬。
“有没有想过……您当年是犯了癔症?有点魔怔了,实为幻境?”辰远小声试探道。
老汉抬头看一眼辰远,并没有辰远想象中的生气,吧嗒两口烟,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就是你的幻境,你根本没来这个山上,也没去过山下的洞,真正的你此刻只是在王府客房的床上熟睡着做梦而已?”
辰远恍惚了那么一瞬,便道:“你这老头怕是着了魔了。”
“我着没着魔的我不知道,你却已经着了道了。”老头笑吟吟地小声说道,露出满嘴的黄牙。
“什么?”辰远不解道。
“现在的确就是你的幻境,只不过真正的你不在王府睡觉,而是还在屋里的炕上跟我喝罐罐茶。”老汉道。
辰远先是一怔,随即笑出了声:“你这老头真的是走了火了。”
“不信,你回头看,你和我,走过来了。”老者笑吟吟地用烟瓶一指辰远身后,辰远缓缓转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经历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多了去,可远远没有这件让他震惊,甚至感到恐怖:自己就亲眼看着自己和眼前的这个老头,从小路的那边向这田埂走了过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在说话,而那两人也望着田埂,却似是看不到自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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