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翠惊喜地迎上去:“宋官爷,您好可好久没来啦!”
宋砚分了点眼神给她,笑了笑:“王姥姥。”
听到这称呼,王初翠受宠若惊,小段师傅三两口咬完西瓜瓤,不敢抬头。柳筝默默上前,福了福身:“官爷怎么忽然来了?”
宋砚只问小段师傅:“吃完了,还不打算走吗?”
小段师傅虽没抬眼,语气却不软:“我有些话想同柳姑娘说。”
宋砚敛眸,终于看向了柳筝,柳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他在气什么?
王初翠想插话,却听见宋砚语气轻软地道:“筝筝,我也想同你说话,好多话想同你说。”
柳筝抿唇,看向小段师傅。小段师傅泄气地丢下瓜皮,闷头去了对面陈家。
柳筝回身给宋砚倒茶:“官爷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你喜欢他吗?”
柳筝默默地把茶放下,把椅子搬给他。宋砚握着椅背却不落坐,追问:“有多喜欢?”
“我没喜欢他,这只是邻里间的正常往来。官爷过来就只为问这个吗?”
“当然不止。你有没有想我?”
柳筝被他问得想笑,抬头时却看到他迫切又小心的眼神。她把笑意压了回去。几天不见,他还是不懂委婉发问,也不懂男女之间的话锋,几个问题问出来,跟审犯人似的。不过他坦诚,她也不和他弄虚作假:“偶尔会想起,毕竟你的伤怪叫人担心的,姥姥还时常念叨你。官爷的伤怎么样了?”
宋砚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并不好,总是裂开,很疼。”
一直躲在房檐上的冯策听见这话恨不得出声怼他,这怪谁,谁叫你有事没事乱砍竹子的。
王初翠关切地问:“府里没给官爷再请个大夫看看吗?总这样不行的啊。”
“没事,多疼几天,疼习惯就好了。”
王初翠不是滋味地叹口气。
柳筝想起厨房里还有几片西瓜,端了过来:“官爷,尝尝吧,很甜。”
宋砚放下杯盏,道谢后拈起一小块尝了尝,举止文雅干净。柳筝看了好一会儿,等他吃完了道:“我有个东西想请官爷看看。官爷随我来。”
宋砚立刻起身,柳筝颔首示意,往楼上走。宋砚立在楼梯口,不确定地问:“我可以上去吗?”
柳筝站在台阶上垂视他,能看到微暗的光线下少年白壁般的脖颈上正悄然滑动着喉结。她想起那日为他擦汗时他粗重的呼吸声。夏日炎炎,空气中透着灼热的黏腻。
柳筝笑道:“官爷别误会,楼上有个花房,我是想请你看看我的花。”
她才说完半句话,他就已提袍缓步上楼了,眼睛一直追寻着她的身影。
她今日穿着一袭浅青色的布裙,没什么繁复的花纹,却衬得她身姿轻盈如燕。走动间莹白的手臂在袖中忽闪忽现,像温凉的玉。宋砚喉结微动,想避开自己的视线,脑海中却已刻下了她柔曼纤细的腰肢,松松挽着的长发下弧度优美的脖颈。他一阶一阶上楼,十阶的距离变为五阶,变为三阶,一个拐角,她在他眼前消失了一瞬,下一刻他又踩住了她的影子。她连影子都那么好看,像一只自由的蝶。
上了楼,她停步转身,炽烈的阳光把她每根头发丝都照得像在发光。她一笑,光线中的浮尘跟着涌动:“官爷,还记得这株花吗?我把它养活了。”
她的手已经指过去了,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脸上。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和那些卑劣的男人好像没有什么分别,他对她有血与肉的烂俗欲念。这些日日夜夜,他总回味着拥她入怀的那个瞬间,总幻想那天她接受了他的请求,把他抱住,听他说很多很多的委屈和渴望……梦里想,醒了也想。现在只是看她一眼,那些难以启齿的卑劣念头都会统统发作。
“官爷?”柳筝又唤他一声,“你看呀。”
宋砚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是半朵盛开在阳光下的粉芙蓉。花瓣柔嫩,枝茎笔直,风吹进来,它就轻轻地晃动一下。宋砚的心也晃了一下。
他轻步走进她的房间,看她洒满阳光的小花房,小花房里有个垫着薄被的摇椅,摇椅旁有个煮茶的小炉子。炉子旁边还有个精致的小方桌,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罐子小玩意儿,琳琅满目。他轻了呼吸,轻了脚步,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几乎能从这一片小小的、挤得容不下第二个人的空间里感受到她每个清晨与傍晚的静谧心境。
宋砚蹲下身,轻抚着这半朵芙蓉花的层层花瓣,想象她曾经轻柔地把它从脏土碎瓷中拨出来,又小心地把它移到盆内重新栽种,每日都欣赏地看着它,给它松土施肥。她爱它,每一次触碰与每一寸目光里一定都饱含爱意。
“官爷觉得怎么样?”柳筝俯身问,“把它带回去吧,我不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它是你的,不是我的。”宋砚起身,“我知道养活它有多不容易。何况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柳筝欣然地看着花,不再推辞了:“官爷出价多少,我买下它吧。”
宋砚落寞垂眸:“我不想和你谈银子。”
柳筝以为他觉得谈银子俗气,便倚着摇椅问:“那官爷想谈什么?”
宋砚张了张口,眼神坚定下来,脸却腾腾地红了:“想和你谈情。”
柳筝一愣,没忍住偏脸笑了。多尴尬的话,他竟能说得一本正经。
“你不想的话当然可以再谈别的。”宋砚赶紧补充,怕又把她吓跑了。
柳筝不笑了,静静地看着他。少年神仪明秀,立在这窄小的空间里,太格格不入,像一尊被供起吃香火的神像。但柳筝向来是不信神佛菩萨,也不认为这世上真有神佛菩萨的。她想到那天他可怜地乱哼的样子,清楚地知道他可不是什么小神仙。
不同于王初翠对权贵的恋慕,柳筝一向对权贵缺乏敬畏。因为没有这层敬畏在,她看宋砚和看这世上其他人都没有区别。一定要说有区别的话,就是他相貌太突出,确实令人见之难忘。
柳筝笑问:“官爷,你知道爱是求不来的吗?”
宋砚迷惘地点头:“……知道。”
“那便是了。”
她简简单单四个字吐出来,却如重锤般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久久没有说话,柳筝抬眸看他,发现他红了眼眶,有层晶莹的雾笼罩在他的眼眸上。柳筝有一瞬间的不忍心,但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如果实话伤人的话,真正伤人的便不是实话,是事实。
柳筝继续看花房内随微风轻晃的花草,鼻尖萦绕着花香茶香。她仍然是惬意的。
宋砚站在阴影处,痴惘地望着她。她的世界是阳光明媚的小花房,是养着缸莲又种着菜的小院子,是热闹繁华有着卖花声的市井。他的世界是个空荡荡的荒原,永远有绕在耳畔挥不去的送丧嚎哭声。他拼命想成为她世界的一部分,她笑着说,求是求不来的。
“求不来,便不求了吗?”宋砚声音微哑,偏头时眼角已经湿了,“总要有人一辈子都求而不得。”
柳筝不置可否:“那多痛苦。”
“习惯就好了。”
柳筝沉默了一会儿。
“筝筝。”
柳筝回神看向他,他笑了下,突然道:“我的爱不脏的。”
宋砚缓步转身下楼,脚步声渐渐远了,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她面前。柳筝打开临街的那扇窗,看他从铺门出来,一步步走远,忽然又停下。她下意识以为他会抬头看过来,却发现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一个经不住孩子撒娇终于肯买下一根糖葫芦的妇人。直到那对母子走远了,他才慢慢地往前走。人群淹没了他的身影。
柳筝揪着一直藏在袖中没能递去的帕子,看向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他连个脚印也没留下。
冯策跟着宋砚走了一路,不敢开口说话。也不知道爷在楼上和柳娘子聊了什么,出来时竟然眼尾鼻尖都透着红。主子打从三岁起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上回被鞭子抽那么狠,侯爷逼着他哭,他也没掉一滴泪。柳娘子到底说了多伤他心的话?
宋砚一路乱走,直到发现周围行人越来越少,他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快走到京郊的那处庄子了。宋砚茫然停步,在就近的旌善亭内坐下了。他愣愣地看着旌善亭亭壁上张贴着的对拾金不昧之人和各府各县贞洁烈女的嘉奖告示。
冯策担心地在他身边坐下了:“世子爷,您想侯夫人了?”
宋砚眨眨眼:“想。”
“柳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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