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旁,站着一名白发苍苍之人,正是医官夏无且。
他一边打量着始皇帝的脸色,一边数着始皇帝的呼吸,手指还搭在始皇帝手腕上。足足过了数息时间,方才转过头来,看向卫尉羯。
而卫尉羯亦急切地开口:“始皇帝如何?”
夏无且面目高冷,他本就是神医扁鹊之后,医者在秦时地位崇高,而自从荆轲刺秦时,他以药囊丢荆轲,立下大功之后,于秦宫之中地位愈高。便是始皇帝平日对他也是客客气气。
他微微摇摇头,高傲的脸上露出一丝叹息:“不好。”
“始皇帝,已然神脱!”他感慨地开口。
“何谓神脱?”一个声音响起,正是赵高,他与李斯站在始皇帝软榻旁三尺之外,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无且。
“人之魂魄藏于五脏六腑之中,若是脏腑受损,便会损伤魂魄。”
夏无且头头是道地开口:“始皇帝服石药,肺部为石所坏,牵连至心。而心乃是神魂重要所在,心脉即创,神魂亦受重创。”
“观之,便如神魂已然离体而去一般,便称,神脱!”
赵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继续开口:“神脱者,可有可救之药石?”
“自然有!”夏无且冷冷地开口,而赵高与李斯面色一变,卫尉羯则是面露喜色。
始皇帝居然还能救?
“然而,”不料夏无且话根本没说完,他冷笑着开口,“此时便是有药在此,亦是枉然。”
“为何?”卫尉羯脸上的喜色凝固,疑惑地开口。
“尔看看始皇帝此时尚可进药石乎?”夏无且脸色依然冰冷。
而卫尉羯陡然一愣。
他下意识地看向始皇帝,只见始皇帝依然双目紧闭,对自己的大臣在身边谈论自己的生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卫尉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始皇帝,确实不可能再吃下任何药石。
“如此,始皇帝是否还能醒来?”开口的是李斯,他一语就切中关键。
不止是他,包括卫尉羯,赵高,乃至躲在一旁的内侍,皆眼巴巴地看向夏无且。
而夏无且依然冰冷:“等死而已。”
“既然药石都不可进,又如何能进食水?”
他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人若无食水,又如何能醒?若非始皇帝身体康健,此时他已然死了!”
卫尉羯如丧考妣,而李斯和赵高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对方心中石头落地之色。
神脱者,若是放在后世,便是所谓的深度昏迷,几乎与植物人无异。后世尚且还有插管或者挂水,这些手段在秦时当然不可能有。
先前两人虽然料定始皇帝已然不可能醒,然而不得医官确认,终究心有惴惴。
而此时此刻,医官夏无且亲口说出始皇帝已经不可能醒,只能等死,两人心中之大石,终于落地。
夏无且乃是扁鹊之后,而且医术通神,一手脉诊神术,天下皆闻。
他若说始皇帝不能活,始皇帝便必死,这是大家皆认可之事,便是始皇帝亦不会反对。
这也是他胆敢在始皇帝面前言死的原因,要知道始皇帝自从一统六国后,已经严禁大臣在他面前说老和死两个字,为此责罚者众。
“不过……”
夏无且为人高傲,根本就懒得去看其他人的脸色。而且他本就醉心医术,不理俗物。
而李斯则是眉头一跳,他强行忍住一剑把夏无且直接劈了的冲动,拱手相问:“可是还有其他变故?”
夏无且看了李斯一眼,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始皇帝已然神脱,”他斟酌地开口,“而神脱之症不可救。”
“且始皇帝身体早已油尽灯枯,只是强自支撑而已。”
“然而,方才吾诊脉之时,虽觉始皇帝脉象细弱到了极致,似乎下一刻便会停掉。然而,似有一团生气护住他的心脉,虽然脉象细弱,却隐隐有生生不息之态。”
他好奇地看向李斯:“尔等,可是给始皇帝服食了什么灵药?”
灵药?
所有人都是一愣。
吾等又不是医官,哪来灵药给始皇帝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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